毛宝心中带着希翼的紧紧望向念珠,“我是在苑川城外的一片树林子发现他的,他现在气息微弱,很急需医治。”她牵住念珠的袖子,好像荒茫在大海中抱住一块浮木,满怀坚定,“我一定要他醒过来。”
念珠走过去仔细瞧着那名童孩,眉头不由得微蹙起来,“他一身衣着脏污不堪,脚踝处还流出血,你怎么就直接往你床榻上搁了呢?”床榻上的小人放到念珠的眼里,却不觉得可怜同情,反之生觉晦气,不详之感。
“有何不妥?此时此刻他就是将死之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望着那一张青筋显而易见的苍白脸孔,心中微微浮出焦急,忍不住走到床边,再次伸出手指探探他的鼻息。
这一探,她的小心脏往下沉,当下是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他死了?
念珠察看她的脸部神色忽然苍白几分,心下是一片了然,淡然的提议道:“既然已死,姑娘也是尽了自己的力,生死由天,姑娘还是尽早的将他从哪里捡来的就从哪里还回去的好。”
“不!他还有气息,我感觉到了,他还有气息!”她紧紧的望着念珠,目光焦急中透露出希望喜悦的光芒,她不由得站起来往屏风外关注,然后双手紧握起两个小拳头,紧张在内闺间踱来踱去,“我回来的时候叫了小厮去喊大夫,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念珠不曾想,她欢欢喜喜的回到延栖苑,却是碰见这么及其晦气的事,望了眼床榻上的小人,面上铁青,风云欲雨,阴沉不语,当着大将军最宠爱的女儿毛宝在场,她尽力的隐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这时身若透明人的玉溪,低垂着头,若有所察觉的抬起眼皮子,恰巧被她看到念珠站在毛宝儿后面,露出阴暗奇怪的面色,只不过一眼她就垂下眼皮,当作从没见到这一幕。
毛宝直盼穿了珠帘,终于给她盼来了,小厮领着一名老大夫现身在屏风珠帘的外阁,她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上去,手拉着老大夫走到内闺的床边,“快!再不医治他就要死了!”
老大夫摆手示意她不要焦急,然后自己放下药箱子,坐到床边伸出一手来给那孩童把脉。约莫一阵,他面色沉重的抚着他的小山羊胡子,皱起眉头,不急不缓地道:“按他这脉息,险象环生,时有时无,分明是油尽灯枯,必死无疑,只是这孩子,生命力十分顽强,这倒让老夫感到意外,他的意识里执着的在生死边缘挣扎,坚持与阎王爷对抗,不肯就这么去了!”连老大夫都禁不住同情可怜他。
毛宝茫然的望着老大夫,不语,只是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在他身上了。
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指头,双手去解开他的衣带,帮他拉开衣衫,露出一身满是淤青淤紫的上身!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惊讶,小小年纪怎么满身都是中毒的痕迹!
老大夫接着就去翻看男孩的眼皮,男孩眼脸之下仍然是两团青黑,不但翻看他的眼皮,又掰着少年的头部两边看看耳朵,然后拉起他的手臂研究了好一阵,又在他身子上下摸摸身骨,摸索了好一阵;毛宝有些耐不住了,看着老大夫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不可思议,时而迷惑,被他面部变幻莫测的神情绕得心里忽轻忽重。
末了老大夫才出声问她,“这孩子过去是被人做了什么?”
她缓缓摇头,这是她在路途中捡的,她哪里知道?不由得疑惑,“他怎么了?”
老大夫诊断结束后,立时无力的双膝跪坐躬身颓废下来,显现疑难之色,闭目一阵深思,看得人们干着急,就在要进入哀切之时,老大夫阖开眼娓娓道出,“老夫观看他脉象微弱,实把不出什么病患,就摸了摸他的七孔和全身的筋骨。发觉这一切都道是不可思议!”
“他到底是怎么了?”念珠忍不住催促问道。
“老夫看他手臂凸现的筋脉延伸五脏内府都蕴藏深毒,其中毒之深,老夫也不清楚,只知他体内蕴藏的深毒也有好长一段时日了,他能存着气息活到现在,简直是堪称神奇!不过致使他现在即将死去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那一身的毒,而是由饥饿和疲累所造成的体虚,以致使蕴藏在他体内的毒素混乱发作,种种原因才导致目前这种情况,老夫翻看他眼珠子清澈圆亮,是有曾有过强烈的求生欲念,才让他能残留气息直至今日,老夫会尽力医治他,现在他能不能活过来也权看他自身了。”
毛宝只觉那个不可思议,惊得一张口合不上,“他?他跟我一般年龄,是谁会这么狠毒对他下毒?”
老大夫摇头不置一词,说起来,在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什么样的不为人知事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大夫准备如何医治?”还是念珠镇定的住,直切入问题要点。
“老夫会用针灸引出放掉他的毒血,准备好药浴,清去他身上藏留的毒素,再内服几味老夫配好的药,可以去一去他身上残毒,但由于始终中毒过深不能尽除,最后关头还看他自身。”
接着老大夫眯着那双老昏花眼去打开他的药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针灸袋,拔出一根针灸往他的胸口上扎下去,立时扎下去的位置一粒豆大的珠血泛出,珠血越泛越大直到流出一道来,而那个血的颜色,俨然是黑色的!
念珠过来捂住她的一双眸子,不让她见到血光,顺道还把她抱起走到外阁去。将她搁放在外阁的桌案上。
毛宝转过脸望向门外,就见外面的天色已竟是全黑了下来,望着外面的夜幕,心中默默地为那个同龄人祈祷。
之后的时辰,她去用了晚膳,而那名与她同龄的人被念珠玉溪她们安排到别的屋子,进行放血和药浴。
毛宝饭后坐在门口外的阶板层沿边,眺望不远的屋子亮着火光,那个屋子里就剩老大夫卷着宽袖低头细细施针的身影;她仰头望着头顶方的明月,银晖倾洒在她的身上,双手撑着肩膀,摇晃着一双小腿,使得她紧致的情绪得到了一丝疏解。
念珠这时从屋子里扶着门框步出,见到闲情的毛宝,温暖的笑道:“我已经备好浴桶,放好温水,姑娘进来沐浴罢!”
毛宝猛然转过脸,看着她点头起身,跳到她身前欢喜的问:“恒叔他为什么肯把珠姐姐还给我了?”
念珠拉过她的双手,轻声轻语的说:“其实恒叔早就想把我调回来了,只是被我几番推迟,今日听闻你这小丫头随一个少年出府,我不放心就自动请职调了过来,玉溪她性情较为朴实勤干,准是看不住你的活儿,以后有我在,你可就自由不得啦!”
“原来你是想来监督我!”她鼓起腮帮,难得对人撒起娇来,假意瞪起清澈的珠眸,“快快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