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总是很适合抽烟的地方。30层的高度，看下去一切都变得渺小，让人莫名有一种类似孤独和自大的混杂的感觉，带着恶作剧一般的心理隔着防护网抖落烟灰，想着那楼底下米粒大的人会不会被烟灰砸死呢。
果然是幼稚又奇怪的想法。
天台的门被推开，盘着头发的女人啧了一声，说：“还是没抵制住诱惑，染上了人的陋习啊。”
章彦宇听见推门的声音就转过身背靠着围栏看向来人，听她如此说，就扔下了手中的烟头，用鞋底碾了碾：“偶尔抽一根而已。”
赵暮雨关上门，走到章彦宇的旁边，双手支在围栏上，侧头看着他，鼻端隐隐还有一丝烟草味道：“心情很烦躁，哈？隐瞒了什么事情？”
章彦宇敷衍地笑笑。
“你应该庆幸我们有了最基本的默契，不然之前你骗林小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揭穿你了。”
章彦宇不说话，伸手又摸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摸出了打火机却不点火，只是反复摩挲着打火机身。
赵暮雨看着他的动作，继续说：“现在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那个女孩儿另眼相看了。枼跟我说，她的灵很普通，完全看不出天赋。所以，我也禁不住像阿瑾那么想，难道真是你看上她了？”
男人瞥了一眼挑着眉毛一脸玩味的女人，目光中似有责备之意，然后摇了摇头。
赵暮雨笑了：“我当然知道不是，但是张瑾不是这样想的。”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反身靠在围栏上，仰头眯眼看着天空，“在你上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想单独跟你聊一聊了。只不过上次不是个好时机。不用怀疑，上次我就感觉到你的失态了。或许其他几个都只是觉得你是忙中出乱，但是我认为如果不是有着其他的缘故，你不会慌乱到没有精力做最基础的推理的地步。‘社长’第一步，在社员茫然无措的时候保持镇定，以免丧失思考力。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责任所在。”
“你我都很清楚，chargeE创建起来的初衷是很单纯的。每一个小组织都应该有它的领导人，毕竟平等的权力会引发各种不必要的内部矛盾，所以你成了社长。虽然这个‘社长’是有点儿挂名的嫌疑，但是我一直提醒你，你也答应了我要建立起作为‘社长’的觉悟。现在绝对不是你、我、小依、阿瑾，四个人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核心向内的小团体，也可以说是一个家。”
“我不管你在心底里有什么其他打算，我希望你能够把chargeE放在第一位。不要去破坏它，好吗？”
章彦宇低头看着身旁的女人，这个女人一如既往地废话很多，偏偏让人愿意听下去。
就像最初的见面，不停地蹦出好奇的问句，末了是条理清晰又繁多的一条一条的关于身在“人间界”的友情提示。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麻烦，但是就是听进去了，还建立起了莫名其妙的信任关系——还是觉得这样关心着别人的人，不会是坏人。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取下叼着的烟：“我知道了，暮雨。”
赵暮雨撇嘴：“所以，还是不打算让我知道？”观察章彦宇的神情没变，叹气道，“好吧，只是别忘了我身为引导者的义务，随时随地的心灵垃圾桶什么的……不过，你最好跟阿瑾解释一下你的原因，她毕竟是在意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边，准备进门。
章彦宇点了点头，想起她应该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临走到门边，她又转回身来，用手比成枪指着举起烟到嘴边的男人道：“少抽点烟，吸烟有害健康，对你一样是适用的。”
无奈地扔掉手中还未点过的烟，章彦宇举起空空的双手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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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栀终于将匕首带到了学校，在大课间去高年级的教室找到齐凡，约定了放学后的会面。
星期一的下午，安蓝的社团有碰面的规定，林小栀跟她在教学楼底下分路，就独自到了枫树林。没等一会儿，挎着包的男生就蹦到了面前，做了一个夸张的笑脸说：“嗨，小吱吱，特意约我到枫树林来，是要跟我一起走情人路吗？嘿嘿嘿”
林小栀不看他，转身向枫树林深处走去，绕到学校后山，又继续沿着小路往山上走。齐凡疑惑地搔了搔头，还是跟了上去，一边走着，一边嘿嘿嘿地笑着说“第一次受到小吱吱邀请啊”“难道是小栀童鞋又要询问什么大事了？”“师兄出马，一个顶两”之类的戏言。
其实不光是情人路，枫树林整个区域都是云泽高中的秘密情侣罗曼蒂克的区间。云泽的历史足够久远，云泽枫树的年份自然也够久远。
春夏之时，每一棵树都是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每一张叶子都是清透的绿色，很美。秋冬之际，无论是红叶满枝，还是红叶满地，那种热烈都让人心醉，也很美。而且枫树象征的一个意义就是赤诚。这使那些小恋人们觉得在枫树林立下的誓言是真挚的，在枫树林结下的情谊是永恒的。所以在沿途的枫树上不乏小恋人们刻下的誓言。
——就是这样，他们的不知道靠不靠谱的罗曼蒂克，总是建立在植物的痛苦之上的。
不过，重中之重，是枫树林的人足够的少。即使偶尔碰上人，不是同道中人就是拿着书散步的文艺青年，或是善意，或是戏谑的一眼之后，就散开了。
这也是林小栀选择这里的缘故。她虽对周围人的感受并不在意，却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掏出一把匕首。
林小栀终于站定，跟在她后面的齐凡开始低头去看树身上刻的图案：“……这是刻的什么？绳子和大眼羽毛怪？……哈！是龙凤？哈哈哈！太有创意了，你来看看……”他一抬头看见手里拿着匕首的林小栀，唬了一跳，“你你……你干嘛？劫色可以，劫财没有！”
“还你。”林小栀回答，她一转匕首，把握柄朝向齐凡。
“还……我？”齐凡一脸莫名，“为什么说是还我……你什么时候欠了我这把……小刀……还是匕首……什么的？”不过握柄上的花纹倒是蛮好看的，他在心里补充。
林小栀皱眉，齐凡的表情不像是在作伪，而且如果水下交给她匕首的“齐凡”就是这个齐凡，她想不出他在此刻装傻充愣的理由。难道……那个“齐凡”并不是齐凡？就像是张瑾幻变成安蓝一样，有人变成了齐凡来帮助她？
林小栀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却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非变成他人不可的理由。
“……不过小吱吱说是我的，那我也就收下啦！”
齐凡伸手准备接过，林小栀突然一转匕首又将它放进挎包里，让齐凡落了个空。
“记错了。”林小栀解释，抬眼扫到齐凡诧异又失落的表情，决定为自己的失误负责，“对不起。”
“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啊。”齐凡摆手，“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啊。”
林小栀摇摇头，径自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齐凡看她走远，仰脸看着头顶已然开始泛黄边缘染上红色的枫树叶丛，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