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安蓝的挎包回到公寓,取出了钥匙,却犹豫着不能将手中钥匙插入锁中。
林小栀看了看手心里的钥匙,又看了看门,把钥匙揣回包里,回身坐在了楼梯上,静静地观看在微薄的日光中浮游的细尘。一种令人麻木的颓然不自主地弥漫了全身,那些被打破的惯性,那些无意中失去的平静,使心脏缺失了一块,像是魔咒萦绕在心里让人想要吼叫发泄。
虽然在幼时,她们也不能真正地形影不离,总是要分开的——毕竟是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家境,不同的生长环境,但是只要一想念就能见面,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笑脸,如同双生子一般不用言语便可以交换彼此的情绪。那是一个似乎会永恒陪在身边的灵魂,只要留念就会有温暖。
而现在,安蓝却不在了,遇到危险了,完全无法推测出关于她的未来的走向。公寓也恍惚之间突变成为了陌生之境,陌生到让人沮丧。
——如何才能得到深埋在自己潜意识中的线索呢?所谓的求救信号,给予人的警示又是以怎样的形式呢?
林小栀不知道。
越是无知,越是慌乱。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
“林小栀?你怎么坐在外面?没有钥匙?”刚回来的小鱼看见坐在阶梯上的林小栀好奇地问。
暂时不能把安蓝失踪的透露出去。
林小栀不习惯撒谎,她垂眼假装四处摸了摸,说:“嗯,好像钥匙被反锁在房间了。”接着微怔了一下,从挎包里摸出钥匙,自言自语,“哦,是在包里呢。”
小鱼不禁笑出声,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去找反而找不到,等着就出来了。不过小栀你还真不像粗心得找不到钥匙的人呢。”
“在图书馆里看书看糊涂了。”她淡淡地回答,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短短地迟疑后,林小栀推开门,走进去,在身后关上门。还是一天不到,房间的空气就失去了人气,冰冷冷地压得人窒息。
林小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钥匙放回挎包,想了想,把手上的东西依次放到房间的原位,打开冰箱取出食材准备做饭。要找回安蓝,首先自己的身体体质要保证。
简单地做了炒饭,端着大碗坐在沙发上享用,正好看到玻璃茶几上静静放着的鱼缸。那条尾翼有些紫蓝色的鱼挨着唯一一根绿色的水草悬浮在水中,像是睡去了一般,只有鳃微微开合时带起的细小浮尘的晃动才让它有了一丝的存在感。鱼缸后拖着一片细微的透明波光。
“她不在,都没人给你喂食了。”林小栀阖了阖眼,放下碗去到房间拿鱼食。她记得安蓝独用的组合书桌,右边的抽屉放着鱼食。林小栀拉开抽屉,拿出了一袋包装袋未打开的鱼食,便向外走,一边闲闲地看了看包装袋。
她突然停住脚步,抬高袋子放到眼前,仔细看着保质期——竟然是已经过了保质期的鱼食。
怎么回事?安蓝这么心疼这尾鱼。
她返回卧室,打开抽屉察看其余几袋鱼食,居然有三袋都是过了保质期的。
林小栀皱眉,一方面是因为不理解安蓝的粗心,另一方面却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现在为这种小事烦心。
安蓝可能只是忘记扔掉而已,这件事根本没必要挂在心上。她对自己说。
闭上眼,浅浅地呼了口气,平复了情绪后,她挑出一包鱼食走回客厅。
.
信息滴滴的声音响起,枕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林小栀本来睡得很浅,被这细小的响动轻易地弄醒。她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舒缓眼睛疲劳,伸手取来了手机看信息。
她本来是不爱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的,因为手机的每个动静会让她产生大量游丝状的辐射蠕虫般在空气中快速游动穿进她大脑的幻觉。
是爱衣发来的信息。
“玛丽安娜于3时28分返回消息,在常规区域及特定区域未发现失踪者,在以医院为中心的有效时间范围内未发现失踪者同型灵波动。该事件系非常规事件,玛丽安娜接受救援申请。”
林小栀握紧手机。非常规事件,啊。
她现在会在哪里呢?林小栀猜想。和其他的失踪者一同漂浮在大脑深层的幻想世界里?她们的躯体在这个世界还是否存在?灵魂呢,被吞食了么?最后,会不会只剩下骸骨和残渣?又会不会连残渣都没有,就这么湮灭了?
“进食”啊。怎么听怎么觉得都是一个原始血腥且赤裸裸的词汇。
没有了睡意,林小栀撑着床坐起来,靠着床头,视线在屋内无目的地游走。安蓝的书桌,安蓝收藏的小说和漫画,安蓝的笔记本贴着的各种荧光贴纸,镜子,衣橱,在夜晚被搬进房间的藤椅……
突然觉得少了什么,稍稍皱眉便想起——那尾鱼。晚上的时候,安蓝都是将它端进卧室了的。这实在不是自己的习惯,便忘掉了。
起身去到客厅,鱼缸仍在茶几上,鱼静静沉在水底,水寂静如镜,在桌面上投下纹丝不动的光影。
林小栀端起鱼缸,奇异的冰凉感传递到手掌,蔓及全身。林小栀微微皱眉,走向卧室,一步踏出,却感觉到脚下触及的地面质感很奇怪。周围的景物如同拼图逐一破碎,光线过渡,露出了掩埋之下的景象。
——这是……
她动了动手,手中已空无一物,转身打量四周,感觉到了身在液状物中移动的凝滞感。不均匀的灰色分布,视野中的浮尘,还有头顶上方月亮一般的投映白光,都让她知晓了一个事情,这是在水中,如同上次的梦境一样,是在水中。
刹那的停滞之后,水再次活了过来,挤压出她耳鼻口中的空气,汹涌地占据着一切空间,压迫着她的胸腔。
林小栀紧闭着嘴,争夺着仅有的氧气,忍受着水压带来的阵痛,拼命地向上攀游。
手臂上却突然生出如同被嗜血动物的剧痛,这疼痛迅速传到全身,像是被钢制的蜘蛛网紧紧缠绕切割,她几乎能想象出自己的身体上纵横遍布的切口。力气被疼痛夺取,窒息的压抑迫使她打开了口腔,水和浮尘涌入,气泡上涌破碎,一如她逐渐衰弱流失的生命力。
下沉,下沉,这无尽头的深渊。
嘭!
林小栀瞬间惊醒,手上的鱼缸掉到了地上在静夜中发出尖利的声响。水溅湿了拖鞋,凉意传到脚上,失去水的鱼在地板上无力地甩动尾巴。
她回过神来,小心地拾起鱼,到厨房去取了一只铝盆,倒了一些安蓝以前特意晾过的水,舒了口气。然后她翻出手套和抹布,准备去处理浴缸的碎片,头脑中却在想着之前的意外。
如果安蓝真的要传递给自己讯息,到底是怎样传递?“灵”的感应到底是如何章彦宇并没有说得太清楚。
刚刚的幻觉会不会就是安蓝的信息呢?而之前的梦境便是对这个事情的预先警示?
如果最后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安蓝想告诉自己的是不是和水有关?或者,那个需要“进食”的东西已经把安蓝带进了水中?
将碎片放进垃圾桶,林小栀脱下手套,拿过手机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章彦宇,这是,却听见了突兀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