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王恭敬地低头道:“父皇圣明,正是那妇人。儿臣本来觉得这儿女私情不当扰乱圣听,表妹静雅一心要嫁与儿臣,父皇也首肯,儿臣自当娶了表妹入府。可是表弟沈康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竟是去砸了粥摊,又胡乱抓人,结果错掳走了那妇人十四岁的堂妹……儿臣觉得,既不能娶了她,又累得她家人受了难,男儿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丢人以极了。一时间心里气极了,这才与表弟起了争执……现在想来居然最后惊动了父皇与母后,实在是不应该……”
皇帝听得脸色微沉:“原以为你自新野起义一来,随着为夫南征北战,做事沉稳老成,在儿女私情上竟是这般不知进退!当你还是新野小吏家里的野小子吗?竟敢干些沾染野花的孟浪勾当!”
皇帝动了怒,书房里气氛骤然凝固,只有那铜盘里的冰块融化,滴落在铜盆里的滴答声……
而骁王也是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看不到表情,想来也是惶恐着圣意呢。
齐帝压了压火气,接着问道:“逆子,要么不惹事,要么惹出来的是比天还大的事儿,若是寻常的拈花惹草倒也罢了,朕听说抓的是前朝忠鼎侯的妹妹,你却说是错抓……难道……那妇人是前朝将军尉迟德的女儿?”
霍尊霆闻言这才微微抬头道:“父皇明察,是儿臣一时女色迷心,被那卖粥的小妇迷住,有些不能自持,也深知她这样的家世入不得皇室王府,原想着养在外宅便好。
现在儿臣惹得舅舅家宅不安,又让表妹伤心,也算是被父王斥责骂醒了,这就回去遣走那名妇人,再向舅就表弟道歉,还望父王莫要因为儿子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这话说完,齐帝的表情果然稍缓,最后叹了口气道:“尉迟德……论起来,朕与他也算是旧相识了。前朝的天佑年间,那时你远游求学不在家中,梁军开拔新野操练,朕曾在府中招待了尉迟德将军。只是那时,他是大梁忠鼎侯的亲弟,又是新封的镇远大将军,正经的王侯之后,权门贵胄啊!而朕还是个边城守将,每年的俸禄竟是都不够你母后的私用,累得她每每都要回娘家找你的舅舅贴补。
为了款待这京城里来的尉迟将军,也是为了朕的前程,你的母后最后竟是典当了陪嫁时的一副红宝石头面,凑足了银两才算是体面地了过了关卡。真是时势弄人啊,谁又能想到不足十年的光阴,朕位列九五至尊,而他埋骨沙场,昔日的王侯之后,侯府的小姐却是当街卖粥……”
霍尊霆闻言道:“父皇乃是真龙下世,命里注定要开新朝万世安康。”
齐帝霍允长叹一声:“那尉迟将军当时倒是带着一个小女娃在身边,模样倒是灵秀,叫……叫什么来着?”
“禀父王,叫尉迟飞燕。”霍尊霆说道。
“对,想起了,尉迟德那时的确是叫她燕儿。年纪不大,家教倒是甚好,到底是几世侯府熏染出的底子,举止做派不同于个寻常的人家……若是世道安泰,说起来,不是她配不上霆儿你,而是我们霍家要妄自高攀人家了……”
霍允也是想起了故人,心里难免生出感慨,想着从新野起义至今,期间颇多的凶险磨难,当终于位登九五时,心里难免有了孤家寡人的寂寞:旧日相识为何都死的如此匆匆?
如今这般的龙颜威赫倒是摆给谁看?想那汉祖刘邦衣锦还乡,宴请亲朋乡里十日,可不单单是酬谢亲友,要的无非也是这种今非昔比的淋漓畅快之感。
想到这,齐帝竟是不再提那国舅沈家的话茬,话锋一转道:“如今除了边疆偶有叛军为乱,大部分地方战事平息,正是需要定国安邦的良才时,如今前朝的望族大家的余威犹在,倒是不能一味的排挤,冷了他们要做大齐贤臣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