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三年前系统彻底崩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所以大部分的与会嘉宾都不相信郭天宇说的话,以为他又在故作镇定,拖延时间。一时间下面议论纷纷,以为又将目睹一次失败的合并了!
但没想到郭天宇不顾大家的猜疑,已经对着话筒开始倒计时了:“10、9、8、7、6、5、4、3……”
果然,还没数到2,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拳头,奋力一击把那个骷髅头打得粉碎,然后跳出一行大字:哈哈,数据库融合继续进行!
这一瞬间,郭天宇把目光投向17排最右边靠门的那个座位,一切尽在预料之中,那个座位上的人,露出极度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用力按着手上的智能手机,好像在操控着什么。
郭天宇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目光去看屏幕,这时屏幕又被数据库融合进度条占据,数字正在不断跳动:
99.994%、99.995%、99.996%……
全场嘉宾再次激动起来,跟着进度条最后那个跳动的数字,一起高声呼喊:
“7、8、9、10!”
当进度条和人们的喊叫声一起抵达100%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两家公司最核心的数据库融合了,一家新的世界级公司诞生了!
全场沸腾了,被这一波三折的过程和最终完美的解决打动了,有许多人甚至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更多人则是声嘶力竭地欢呼着!
郭天宇和刘帅也很激动,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大学校园里站在球门边畅谈创业的那个场景开始,到现在这一刻,太多难忘的日子在他们脑海中闪现。
但他们心里记挂着一件事,无法纵情庆祝。松开身体,他们都悄悄地朝台下17排最右边靠门的那个座位看去。还是如预料的那样,两个穿便衣的人走到坐在那个座位上的男子身边,向他出示了证件,然后不声不响地把他带走了。
郭天宇和刘帅知道,那两个人是公安局的办案人员,他们把正在破坏数据库融合的罪犯当场“人赃俱获”。公安人员穿着便衣,是为了不引起现场嘉宾的注意。
那个人在被带走的时候,绝望地朝台上望了一眼,身体瘫软,几乎是被公安人员架着出去的。郭天宇和刘帅对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无奈和遗憾。
但他们来不及感慨,现场还有更多流程要进行,还有太多事要他们去忙。烦心的事情,留待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再去处理吧!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当天的网媒、电视和第二天的纸媒,都纷纷不惜动用重要位置甚至于头版头条,对天盛科技与万全信息合并、且同时完成PE融资进行了大篇幅报道,记者们更是不吝啬笔端的溢美之词,诸如《万全天盛合并被看好,估值已达60亿美金》、《国际资本和国际市场——万全天盛启动国际化之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儿站起——郭天宇担纲万全天盛联合CEO,目标成为全球行业第一!》、《万全+天盛=60亿美金估值!》、《敢在新闻发布会上开“玩笑”的创业英雄——记郭天宇三年再创业历程》之类的赞美文章不胜枚举。
虽然也有个别媒体提出了疑问,比如一个网媒上的报道标题是《郭天宇再遇合并“崩溃魔咒”是玩笑还是另有隐情》。作这篇报道的记者甚至写到,当那个恐怖的骷髅头在新闻发布会的背景屏幕上出现时,他已经拟好了新闻标题——《合并魔咒:一个喜欢炫耀的企业家是不可能成功的》。好在后来发生的一切,让这篇负面报道夭折了。
第二天一早,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些“高、大、上”的报道,郭天宇觉得自己是用三年时间,完成了一个轮回。
三年,媒体从当初一边倒的批评和揶揄,变为现在有些过分的赞美和追捧;三年,自己从彻底崩溃和一无所有,变为身家亿万的时代偶像。
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捉摸!
又过了三个月,万全天盛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工作进入最后阶段。准备出发前往美国的前一天,郭天宇和刘帅去了位于杭州市郊的浙江省第二监狱,看望刚因“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被判刑七年的陈冠平。这个罪,一般刑期都在五年以下,但由于陈冠平的行为造成了趣游网和恒达搜索两家公司的倒闭,属于后果特别严重,所以从严判决。
最早发现陈冠平有问题的人是孙秋飞。同为技术天才,凭着对自己开发的系统的了解,他无法相信外部黑客可以让合并中的趣游网和恒达搜索整个系统彻底崩溃,而且无法恢复。当时孙秋飞就想到可能是内鬼干的,而最容易获得这个权限的人,除了孙秋飞自己,就是陈冠平了。
不过郭天宇的解释也无可辩驳,陈冠平在趣游网是有股权的,而且这个股权在合并后价值非常可观,完全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他的财务状况,因此陈冠平没有作案动机。是啊,又有谁会与自己即将到手的财富过不去呢?
但那又会是谁呢?孙秋飞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追踪。
后来陈冠平去万全信息做了技术总监,负责万全在线差旅管理系统的开发、升级和维护。这个工作陈冠平非常胜任,万全的在线差旅管理系统运行良好,跟上了万全业务的快速发展,一直都没有出过大的程序问题。
但有一天深夜,一个加班后在办公室凳子上睡过去的程序员,迷迷糊糊中被吵醒,发现陈冠平竟然在半夜来到办公室。由于他躺着休息的位置正好在陈冠平座位的后面几排,所以能够看到陈冠平当时进入了后台管理系统,在写入一段代码后又悄悄离开。
这让程序员非常疑惑:为什么陈冠平要偷偷摸摸半夜进来,为什么要悄悄写入一段代码?有什么目的?由于陈冠平是他的直接上司,这个程序员开始不敢造次,但时间长了,心里实在堵得慌,有一天坐天梯的时候正好只有他和刘帅两人,于是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刘帅。
刘帅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联想到趣游网和恒达搜索的系统曾彻底崩溃,他决定认真调查这件事。但万全信息的程序员都接受陈冠平领导,很难让内部技术人员来进行调查,于是刘帅想到了一直保持联系的孙秋飞。
对于孙秋飞的人品和能力,刘帅都非常认可,他甚至把自己作为公司董事长的登录密码授权给孙秋飞,让孙秋飞可以在周末悄悄进入后台系统逐一排查。
本来就对陈冠平持怀疑态度的孙秋飞,带上洪韧韬全力以赴,终于在意外身亡前,初步查到隐藏在系统底层的一个恶性木马,这个木马用英文“Troy”标注,翻译成中文就是“特洛伊”的意思。仔细研究“特洛伊”,发现这个木马竟然可以用无线网络远程操控并改变激活条件。也就是说,掌控这个木马的人,随时可以添加让木马运行的参数,比如交易金额、订单号码、注册用户数等。这就像在系统里埋着一个遥控炸弹,随时可以直接引爆。而且一旦爆发,可以让系统不可逆地彻底崩溃!从权限上看,只有陈冠平才有机会把木马安装到那里。
孙秋飞当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把这个“特洛伊木马”删除,就会打草惊蛇,如果对方更隐蔽地安装上木马,就不一定能发现了。于是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刘帅,商定由他和洪韧韬悄悄写一个破解程序,万一这个“特洛伊木马”被激活,可以立即控制并化解。遗憾的是孙秋飞不久即意外身亡,最终是由洪韧韬完成了破解程序。
与此同时,洪韧韬还悄悄对“特洛伊木马”做了手脚,在上面设置了一个跟踪程序,不过跟踪程序一直没有被激活,说明安装木马的人一直没有再来看过。
在新闻发布会前,刘帅和洪韧韬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郭天宇,经过多次商量和痛苦抉择,他们决定报警。如果在新闻发布会上,陈冠平不利用智能手机远程激活“特洛伊木马”,就不会被洪韧韬的追踪程序追查到,也就不会被警察当场“人赃俱获”了。
由于之前已经预先考虑到这个结果,所以在安排新闻发布会座位时,陈冠平被刻意安排在靠边和靠后的地方,以便在需要逮捕的时候,可以不引人注目地把人带走。
只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看着陈冠平被便衣警察带走,郭天宇心里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是一起生死穿越过澳洲的好朋友。
到达监狱的犯人会见室,郭天宇和刘帅心情极为复杂。当初他们曾想找陈冠平好好谈一次,如果陈冠平彻底悔悟,他俩都可以既往不咎,大家还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是一则他们怕陈冠平不承认,反而弄巧成拙,用更隐秘的方式来进行破坏;二则如果趣游网和恒达搜索的破产确实是陈冠平一手造成的,那么他应该受到惩罚。
但陈冠平会恨他们吗?会愿意出来见面吗?郭天宇和刘帅还有无数的疑问,比如大家是那么好的兄弟,为什么要做这么恶劣的破坏?尤其是陈冠平在前后两家公司都有很大的利益,做这样的破坏更是让人无法理解,让人匪夷所思!
不知为何,他们来看一个失去自由的罪犯,心里却无比忐忑。
突然,会见室的门开了,隔着厚厚的玻璃,他们看到剃着光头、穿着黄色囚衣的陈冠平走了进来。刚进门,会见室的门就在陈冠平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陈冠平明显被吓得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