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宝在房间里已经听到了沈末的声音,马上麻利的起床。
沈末每次过来,都会带来好吃的好玩的,这些东西对孩子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再加上这两年以来他不间断的对我们母子的照顾,也让小宝们觉得沈末是最亲近的人之一。
等我带着三个小东西洗漱完毕,沈末连果汁都榨好了,正在往玻璃杯里倒。
“都起来啦?”他回头看看我们问。
“沈叔叔好。”元元和童童乖巧的叫着,自己去拿果汁,拉凳子椅子上,在餐桌前坐好。
一顿早餐吃得毫无悬念,吃过饭我把三个小东西打发到院子里玩,给沈末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他坐下来收起一脸的轻松,看着我。
“你有事要和我说?”我问。
“是,只是在进门之前我还在犹豫,是让你这样继续下去好,还是去寻找过去,刨根问底的好。”沈末犹豫地说着。
“是关于何连成的?”我声音微微有点抖。
“不算是。”他长叹了一声,像是把心里甘些犹豫都呼了出来,然后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厅柜边,拿起他随手放下的包,打开,抽出厚厚的一摞资料拿过来。
“啪!”的一声那堆资料被放到我面前,沈末在对面往椅子上一靠说,“看看吧,或许对你有帮助。”
我带着犹豫,又有期待打开了资料。
第一页是病历,是一个受了极重外伤的人的病历,我越看越惊心,那些病症我太熟悉。在这两年当中,我几乎把那本病历背了下来。每一次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去看那份从何萧手里复印出来的病历,认真的记每一个字,到了后来不用看,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第一个医学上的专业术语……
半个小时以后,我看完了病历,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愣愣地看着沈末。他看到我情绪的变化,隔着桌子伸过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说:“查到这些,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在那边耽误的时间比较多。”
“这是在哪个医院?”我问。
“梅奥诊所,一家在那边比较好的私立医院。”沈末说,“你继续看,如果你觉得真的需要一试,我带你去见这个人。”
我继续看下去,病历之后是一家整形医院的手术记录,第一页是一张照片,一张脸看不出男女,唯独眼睛我熟悉异常,如果我没看花眼,那是何连成的眼睛……不过,细看却又不像,那眼睛里的眼神让我觉得陌生,里面只有冰凉和空虚,什么都看不出来。
“资料显示,这个人是亚裔,一共去了三家不同的医院,才全愈出院的。而且每次住院的名字都不一样,如果不是我以这个为附加条件,答应和那边的合作,凭你和我,是搞不到这些东西的。”沈末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说,“所以,我当初的推断是正确的,何连成没死!”
沈末的这句话无疑是一张炸雷,翻滚着从我头顶炸过去,满耳都是轰轰轰的声音,我吃惊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何连成没死。这句话我想了很多回,也希望过很多回。但是,有时候希望与现实是完全不一样的,每一次失望过后的那种失落,比一开始接受他的死亡更让人心里难受。
我到了后来几乎要躲开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我怕每一次重新鼓起希望以后的再次失望。
一次又一次,希望落空,心真的不知道是伤透了,还是麻木了!
“这是他现在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样子,我刚回国,还没来得及找,那边只能给查到这份照片了。”沈末从最后面的文件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我面前。
我知道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却不敢看。假装自己面前没有什么照片,只有一张沈末信口胡来的嘴。
“你是信,还是不信?”他大概有点疑惑于我的反应,继续问,“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费尽心机找来这些资料。你要是相信,就瞧一眼那人的样子,然后咱们一起把他挖出来,是与不是,一问就知道了。”
我听着他的话,真的,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却不知如何应对。
“你没勇气看?”他忽然问,想了一会儿又说,“要不这样,我去找到这个,问清楚再转告给你,好不好?”
我心里又矛盾又纠结,就在沈末准备拿起东西站起来就走的时候,我心突然定下来,最差的结局不过是再失望一次,我应该还承受得起。
我猛然站起来,一把按住他的手,拿起照放到眼前。
一看之下,我的疑惑更甚,照片里这个人我不是不知道,是最新的合作的伙伴——程新!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怎么?认识?”沈末问。
“认识。”我一字一顿的说,“是一个客户,他最近在和我谈广告推广的事。”
“那,你觉得……”沈末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我知道他的想法,接过来说:“从表面上来看,他丝毫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儿了,至于是不是装的,我真看不出来。”
屋子里静极了,我沉默了半天继续向沈末解释:“他有过假装失忆的经历,上一次我也没看出他是假装的。”
“那就是说他有可能还是假装?”沈末脸色一喜。
“不太像,这一次真的不太像,太自然了。”我冷静的分析着。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忽然觉得怒气顶到脑门盖上了,看向沈末说:“如果他还是装的,我觉得我会把他从我的人生中删除掉。我不想要一个不管在什么时候,才能冷静地算好自己的得失,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人来照顾我和孩子。”
沈末站起来,转过桌子走到我身边,在我右后侧坐下来,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说:“你还生气,说明你对他还有感觉,只要你是这样的反应,我就放心了。我最怕的是你的无动于衷,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我看向外面,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正欢,宽宽坐在小秋千上,元元和童童在后面推,地上他们铺开了一张防潮垫子,一些乐高的玩具放在上面。阳光下,三人笑得开心快乐,眼睛里都是纯真。
“沈末,你说我是这样下去好?还是费劲的去找所谓的过去和真爱好?”我抬头问他。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表情明显一怔,复又轻轻笑了笑说:“你是在说气话吧。”
“不是,真的不是气话。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总是在我适应一种新的生活状态以后,他会突然出现?为什么我们两人走的每一步都地么艰辛?或许,我们两个真的不适合在一起……”我轻声说。
我可能真的是这几年经历有点太多,已经没有勇气去改变现在的状态了。
沈末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对漂亮的眼睛看过来:“我尊重你的选择,因为我对你只有照顾的权力,没有建议权。但是,我想说一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要想一下,几年或者几十年以后,你会不会为这个决定觉得后悔。时间永远不可能倒流,趁现在还有精力折腾,做自己想做的,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传到我脑海里,打下深深的涟漪。我知道,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点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在我接受了他的死亡以后,他又出现了?
“你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何连成,毕竟手术前的那张脸伤得没法看了,别说是你,就是他亲妈来也要认一会儿。所以,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沈末补充说。
“谢谢,我知道了。”我动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整理起来,拿在手里问沈末,“这个,可以留给我吗?容我仔细看看,想想。”
“没问题,带回来本来就是给你的。”沈末说。
我站起来,定了定神,终于沉稳地走向书架,把这一摞资料放到最高的一层,关上玻璃书柜门。
“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他忽然问我。
“谁?”我问。
“程新,你的新合作伙伴。”他说。
我想了想,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不是来自于报纸,就是来自于方慕晨的口述。于是摇了摇头说,“了解不算多,只接触过两三次而已。不过他的表现也有点奇怪,总与我有熟悉感。”
我说不下去了,瑞在的一切都说明,这个人和何连成有着关联,不管是从病历来说,还是从他个人表现来说。
现在我需要做的是什么?确认他的来历?还是确认他的感受?确认他为什么这么做?
手里的东西放下了,心里的东西却真的提了起来,想放都不知道安放在什么地方。
沈末看着我轻笑几声,走过来,双手扳住我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了,现在眼下比较着急的事是,今天中午吃什么。孩子难得在家吃一顿午饭,你总要拿出做妈妈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