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使用了超过人类身体所能承受的出力,但就像之前预料的一样,这个人并没有死——就好像不完全是人类一样。将趴在地上的她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粘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只有撞破的额头下的眼中闪动着扭曲的色彩。
“这力量的本质是操纵时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蕾米从上方俯视着白色的少女。
“禁书省的使徒哦。”对方的喉咙中发出一阵干笑般的皱缩声。
“你的同伙呢?”
“同伙...?啊,你说那些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的恶心教士?还是说那个里面空空如也却还在可怜巴巴地装模作样的傀儡大人?”像水蛇般蠕动着,一滩白色从地上摇晃着顶起身来,那样子就好像被挑起的一块粘液,“所有人,都死了哦...”
“都死了?”
“啊...啊.....!”白色的物体兴奋地喘息起来,在三月夜晚微冷的空气中吐出炙热的白气,“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杀的!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深处两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进而好似陶醉了似的抱起两臂,扭曲的手指将两肩的布料抓得沙沙作响,白色的物体的全身筛糠般颤抖着,不住地发出骇人走了调的狂笑。
“为什么?”吸血鬼少女眯起眼睛,好像看在什么脏东西般地斜视着面前的人。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双手抱着脸的白色动作骤停,从两手的指缝间露出的眼睛用毒蛇般的目光盯着蕾米的脸,“那当然是,所有的吸血鬼都要死啊!!!!”
白色的少女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为什么会赢不了,为什么会赢不了啊~~你给我去死啊,吸血鬼!!”发了狂的少女向着蕾米扑了过来,但这样毫无技巧的攻击没有任何作用。
碰!一声闷响,跃出的蕾米将拳头埋进了对方的腹部并直接将其一路带到数米外的墙上,白色的物体砸上断壁激起了一阵泥土和尘埃。
呃....啊!!!发出了像是要把**脏呕出来的声音,接着无力的贴着墙壁向下滑去——并没有这样,蕾米的扯着对方的额发将白色的头颅按在了墙上。
“说清楚,你是谁,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吸血鬼的目光灼烧着眼前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挂在墙上的少女咳嗽起来,挑起眼睑,用迷离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我是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吗?”
“......你想说...”
“来自地狱。①”白色少女嘴角开裂般地笑起来。
“!——不,不可能,那已经是将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蕾米的话戛然而止,她放佛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认为开膛手杰克是个纯种的人类呢?!人类会这么耐打吗?哈哈哈哈哈!!”再次狂笑起来,瞪大的眼中瞳孔收缩着,冷血动物似的窥视着对方的双眼。
“我啊...曾经也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虽然爸爸很少回来,但是妈妈告诉我说他在做着帮助别人的事情。于是我说我也要这样做,努力地学习医术,想要做个救人的外科医生。但是...但是,那一天一切都变了,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他们杀了妈妈,他们又杀了爸爸。等我回过神来,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你...难道...”之前与吸血鬼的前王的对话快速地闪过脑海,进而一种强烈的预感从心中升起,啊...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能——
“你是,该隐的孩子吗?”抓着对方额发的手缓缓地松开,白色的少女失去了支撑瘫坐在地上。蕾米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但那目光中却放佛多了一些其他的内容。
“该隐...啊啊...该隐!就是他,就是他!!他为什么要和人类在一起?我为什么要被生下来啊?!!!”少女的大喊起来,声音中满是悲痛,“如果我没有出声就好了...”
声音颤抖着哽咽起来,白色的她只是直直地盯着没有任何东西的地面:“我这么想着,然后开始杀人,杀死那些女人,我发现杀人比救人轻松得多!!我试图进入她们的身体中,就像还没有出生的人一样——但是不行......每一次,每一次,我还是我!!最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都那些吸血鬼的错吗?应该消失的是他们!!所以我做的更加显眼,甚至将内脏寄给警察——”
“——但是...没有人来找我,一只吸血鬼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是最喜欢娼妇,流血这种东西吗?!!”她将拳头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后来呢......?”
“后来?”以杰克为名的人扬起头表情怪异地看着俯视自己的吸血鬼,“后来我被一个正巧路过的异端审判捡到,他对我说,要不要来当吸血鬼猎人?”说着,少女的表情染上了明确的愤怒,“我答应了,但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那种,那种只是做做样子的捕猎完全不够啊!!但是我忍耐,忍耐,直到最近——他们要我去杀死吸血鬼的王,再换上一个傀儡好便于他们的操控......谁会做那样的事!!!”
“所以你——”蕾米你喃喃地说道。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找到了你——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那根本无所谓,我寄信给你,我知道你不会拒绝异端审判的要求。是的——如果不是被教会所杀,如果杀死王的是一个不知被谁雇用的吸血鬼杀手,如果没有代替用的傀儡——”
“——吸血鬼的阵营间就会陷入猜忌然后爆发更大规模的内战吗?”蕾米代替对方说出了结局。
“没错,哈哈哈。他们的王已经死了是吧,这样的话我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呵呵,哈哈哈...”白色的少女靠在墙上望着上方的吸血鬼少女,嘲讽似的笑起来。
然而——
“没用的,已经结束了。”蕾米垂下了眼睛。
“结束了?”
“吸血鬼的内战结束了,不会再打仗了。”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少女的情绪激动起来。
“因为是我说的,在你面的是吸血鬼的新王。”
“什——?!!”少女想要从地上窜起,但一只手搭了她的头上,那是轻柔地抚摸着发丝的,为了接触到自己而弯下腰来的吸血鬼之王的手。
“够了,战争结束了,你的复仇也已经结束了。”轻轻地梳理起少女的白发,”所有人都会过平静的日子,而你也应该去过安稳的生活了——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受到伤害的人生。”
“结束,安稳?”少女的脸上写满了偏执和疑问,“你说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死一万次都不够的杀人鬼?谁来原谅我?你吗?!还是那边的她?!!”伸出手来,粗暴的指着面前的蕾米,接着又转向了在一旁守望者一切的芙兰。
“芙兰能赦免一切人,因为她无罪——但是我才是吸血鬼的王,你的仇恨应该向着我,也只有我才能接受你的仇恨。”
“你,要原谅我?”少女的同字晃动着,就好像在说“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一样。
但是,吸血鬼的王这样开口了——
“不,我不原谅你,我无法原谅你,因为我也是无法赦免自身的人。”不去理会对方责难的眼神,蕾米继续说着,“我们都是罪人,而且以不同的方式继承了同一个人的血——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胞。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不是去难看的互舔伤口,而是直视对方罪孽一直走下去——然后找到能够赦免自身的道路。”
“所以,我不会原谅你,你也不会原谅我,我们在一起或许只会有痛苦,但是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所以——”吸血鬼少女缓缓的吐出了话语,“做我的奴隶吧,兄弟。”
用尽全力地伸出手去,向着深渊的里层,朝向那个深埋于赤血和仇恨间的那一抹纯白——将其紧握在手心。
“啊......啊,呜啊.......”泪水静静地从白色少女的眼中滑下,伴随着静静的,如新生般的哽咽,她宛如初生的婴儿般期待地,却又满是畏怯地伸出了颤抖的手,然后又缩回去——但与五十八年前的那一夜不同,这一次有人奋力地握住了那只即将坠落的手,将她从深渊中拉出啦——
——蕾米抓住了少女即将缩回去的手,轻柔地,但却有力地向上拉起,少女被这样的力量从冰冷的地面上带离,接着她听到的这样的声音——
“芙兰,这是我们的新的家人,家务活什么的,统统交给她吧!!”
然后少女看到了,对面那一直守望着的少女的,那明明是在黑夜中却如太阳般温暖的,金色的笑容。
“对了,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
“诶...真没品呐,该隐是这种风格的人吗?”
“!!”
“啊,说起来天是不是要亮了,不过对于吸血鬼来说,这还是十六号的晚上啊。那么我来给你一个新名字吧,一个有着我们去往的国家的风格的名字......嗯,从今天起你就是十六夜咲夜了。”
黎明的光辉穿过战争的废墟所铺就的地平线,缓缓照亮了柏林的天际,耀眼炫目,暗夜的住人们在这一刻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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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咱家的女仆长是这么来的吗...?怪不得一副人类的样子但就是不见老...”酒桌上,听完了故事的帕秋莉冷汗直流。
“是啊,所以说,有没有被吓——”
“不,先停下!我有一个槽点!!”紫发的少女似乎想要镇静下来的样子,拼命把对方的话头抢了过来,“嗯......嗯......对!原来咲夜的眼睛是绿色的啊。”
“啊...嗯,是绿色的。但是那个已经留不住了——吸血鬼的眼睛是红色,血仆就是相对的蓝色。”这次轮到蕾米做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有这么一回事嘛?这...该不会是你的特殊癖好吧?”
“嘛...别在意这些细节。”蕾米掩饰般地端起了酒杯。
“呼——”而这时,帕秋莉似乎已经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她将话题引回了最初的起点,“呐,所以说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表达什么呢?”
“是呢......我想,大概是关于我对自己的审视吧。”蕾米放下了酒杯,“蕾米莉亚绝不是一个无边际的自大者,我不觉得自己力量什么都能做到——不,或许应该说我大概不是那种有着巨大勇气的人。”
“所以你选择了当一个无立场杀手而不是去和权力者们针锋相对——尽管你满心都是对他们的愤恨。”
“是啊,但是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蕾米莉亚会选择接下吸血鬼之王这样的重任呢,尽管先王他说了我实际上并不用为为此操劳的话。”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吧...”帕秋莉眨眨眼睛,似乎是对自己发言感到害羞。
“...?你在拒绝我的交往请求吗?”一瞬间蕾米眼泪汪汪地看着对面的友人。
“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听好了:你没向我提出交往,我也没有拒绝你。”紫发的魔法师种种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勇气也是分为很多种的,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是为了自己能够碰触道德人,还有的是为了自己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没有关系的所有人。蕾米你或许不是那样有着主动去为了大多数人做些什么的勇气吧,说句不客气的话,那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做不成——但是你是有着能为身边的,或者和自己有关系的人而努力的人,所以你要你的身边有我们,你就可以渐渐地做到不曾想过的事业——我们所有人都对你有着这种程度上的信任,明白吗?吸血鬼的王大人?还有不要给你两天假就喝这么多,咲夜实在太宠着你了——好好回想下完不成工作会被灵梦怎么对待?”
“!!”蕾米忽然间打了个冷战,“第一,我喝的不多;第二,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在夸我?第三,至少现在,能不谈工作吗?”吸血鬼少女可怜地缩在椅子里,脸上挂着酒精制造的红色。
“好,好,女主人,那么然后呢?”帕秋莉好像死了心似的向对方问道。
“然后?”
“就是刚才的故事,之后发生了什么?”
“哦,之后的话,我们带着愿意跟随的族人们离开了柏林,那时想着越远越好,于是就来到了这个最东边的国家,结果这边的仗也是打得热火朝天,想想就觉得头疼。”蕾米说着,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角上挑,小恶魔似的探过身去直视着帕秋莉的眼睛,“说起来,我们到达日本后第一个碰到,并对我们大打出手的人就是你啊——原纳粹德国党卫军盖世太保驻日本魔法与神秘现象研究总署首席魔法师,帕秋莉·诺蕾姬小姐?”
“呀——”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魔法使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这样的后悔表情,“什么嘛!”她推开越过酒桌压过来的蕾米大声说道,接着又因为没有控制好音量而咳嗽起来。
“那就是误会好吗?我还得澄清一下这个问题,我们那个组织虽然顶着纳粹德国的旗号,但实际上只是单方面地索取着他们的预算然后大肆挥霍在各种无法用于战争的烧钱研究上——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对他们的战争起到什么帮助啦!!”
“呀——你这么说也是满作践自己的呐...”蕾米不由得开始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极力为自己辩护的友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顶着这个旗号,所以听到那边说有一群人带着重要物资来到日本,务必要拦截什么的,我就想着应付一下然后靠这个再要来点津贴什么的...”帕秋莉一副想要咬手绢的样子,但似乎又忍住了——这是药剂师的自律吗?蕾米想到。
“可是我觉得你那时实在不像是‘应付’啊”。
“那我最后不也和你们走了嘛,补偿什么的,妹妹大人身上挂着的一大箱贤者之石也都是我送的...”帕秋莉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接着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看来是欺负得太过分了。
“帕琪,你也是我最最重要的,无可取代的家人哦——这样的话没有酒的话真的很难说出来啊,但是,呐,明白了吗?”
说着,蕾米再度探出身来,接着轻轻地将好友抱在胸口。
“真是笨蛋呢,我的女主人。”魔法使的声音从臂弯间传来。
“所以就请你们更多的帮助我吧,帕琪。”
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赦免了过去的自我了呢?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自己却一定正走在这样的道路上,然后渐渐地触及到了彼岸的轮廓和光影——而现在的自己至少可以说,在此处,在这个家中的每个人都是幸福的。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