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怎么会是你啊?”夕瑶娇躯一震,美眸中闪过惊讶、欢喜、怀疑等诸多神色。
“你···还好么?”李玄默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此刻重逢千言万语却化为最最简单的一句问候。
夕瑶用力的点点了螓首,或许是因为兴奋,娇艳的脸蛋越发妩媚。她急急的向前走了几步,可是突然却又停了下来,脸上的兴奋慢慢消退,终是浅浅一笑。
李玄默心乱如麻,要说他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非夕瑶莫属。少年人的初次情愫总是最难忘记的,尽管他们的身份天差地远,一个是豪门大少的宠妾,一个是流落江湖的浪子···或许某一天他会忘记长安城里的一切,忘记提刑司的众位兄弟,忘记一片痴心的卢巧月,忘记生死与共的玉娘···但是他唯独不会忘记的是那个翩翩起舞的红色身影,或许那永远都是一个无法触及的梦吧···
自那日李玄默离去后,夕瑶又过上枯燥单调的幽闭生活,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数着日子,做着针线,也并不知道李玄默在外面发生的一切。只是让这位长安第一美人又羞又愧的是,她的梦里居然多次出现那个男子的身影,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少爷。
于是,她那时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再也不要见到李玄默。可是日子长了,李玄默却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她就有些自怨自艾起来,他有了那位卢家小姐相伴,大概早就忘了孤孤单单的自己了吧···想着想着她又会痛骂自己:夕瑶啊夕瑶,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你的一切都是属于少爷的,怎么可以想其他的男人呢···
可是骂完之后吧,她又开始安慰自己:我不是想见他,而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啊···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就这么在纠结与挣扎中艰难的熬着日子。
某夜从噩梦中吓醒,她哆哆嗦嗦的缩在床角,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朝房间扫了一眼,但见昏暗的烛火下,那个想见却不敢见的男子靠着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傻傻的睡着了。她轻笑了一声,走下床打算给他盖点东西,可是这一转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唯有那张冷冰冰的椅子静悄悄的立在哪里,物是人非···美人笑靥之上一行粉泪黯然淌下···
也不知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崔衍胜终究还是把她接了回去,她也终于知道了李玄默逃离长安的消息,原来这段时间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还好他逃脱了。走了好,走了也好,最少再也不会见面了,再也不用担心愧对少爷了,夕瑶如是想着。
“你···你怎么到金陵来了?”李玄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夕瑶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奉少爷之命来看看这个‘问鼎’大会,同时也陪夫人回一趟娘家。”
李玄默恍然,难怪昨日会与遇到郑玲,敢情她们是一起来的。只是他明白郑玲这个正室恨极了夕瑶,估计她主要还是为了“禹王九鼎”。
李玄默明知故问:“崔公子没过来吗?”
夕瑶摇摇头,道:“少爷还有更重要的事,只有他的几个兄弟过来了。嗯,他对我办事比较放心,就让我来了···”她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加了后面这句话。
果然,李玄默感觉心里刺痛了一下,有些苦涩的道:“崔公子果然对你宠爱有加。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若是以前,有人说少爷宠爱她,她定然是十分高兴,可是这话从李玄默嘴里说出来,她只是觉得有点堵得慌。她正要回答,却见偏门里转出一个青衣少女。
夕瑶定睛看去,只见这少女大概二九年华,一身衣裳虽然不甚华贵,却将其娇好的身材勾勒得婀娜袅袅。清水芙蓉般的面容虽然略逊自己,但是胜在清纯娇憨。特别是那副红潮未退的含羞带怯,让夕瑶这个过来人不难想象之前发生过什么。
柳暮烟走进前厅后,也在打量这位身着男装却依然风情万种的妩媚女子。以她的聪慧,一眼就感觉到这个女子看向情郎的眼神颇不寻常。
“这位是···”两女同时开口,并同时向李玄默看去,话一出口又满怀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李玄默为两女介绍一番后,作为客人的夕瑶先开口了:“原来您就是柳小姐了。夕瑶今日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李玄默说的委婉,柳暮烟还是明白了夕瑶是个妾侍,不过洛阳崔家的宠妾,她也不敢怠慢。兰心蕙质的她故意道:“夕瑶夫人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也是暮烟的朋友了。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这话一出,夕瑶果然心里微微泛酸,暗自恼道:这小子果然不是个好人,害了我不说。前面一个卢小姐,这里又一个柳小姐,真真气人!
只是夕瑶当然不会也不敢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依旧落落大方的道:“那夕瑶就先谢过柳小姐了。只是请问令兄如今何在?”
“你找柳···柳兄干嘛?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这次是李玄默回答了她。
夕瑶叹了口气,有些古怪的道:“两位都是朋友,那么夕瑶说出来也无妨了。昨天我家夫人的婢女回报,夫人被谢精忠那个大魔头抓走了,我们不知往何处去寻,正好听说柳公子在场,今日就去了柳府询问,可是柳公子不在,我们又只得寻到这别院来了。”
昨天发生的事柳暮烟也不清楚,她也把眼睛瞧向了李玄默。
李玄默点点头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你来这里是找不到柳兄的,因为他已经将这座院子送给我了。昨天的事他跟我说起过,崔夫人是被抓到乌衣巷谢家故居去了。”
“竟然连房产都送了,莫非他做了柳家的上门女婿?”夕瑶想了想,越发觉得难受,便告辞道:“今日多谢两位相告。夫人要是出了事,夕瑶可担当不起,所以今日就先告辞了。等救回夫人,我崔家再上门答谢。”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李玄默听得真切,她说的是“崔家上门答谢”,而不是“我”,心里一急,忙唤道:“夕瑶,你···”
这一声唤得夕瑶心里一颤,想要回头,却又怕他说出什么大胆的话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怎么了?”
“你···你,唉,没什么,你小心点···”李玄默颓然的放下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苦涩,夕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飞快的离去了。
柳暮烟一直冷眼旁观,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感觉,她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谢婉婷,也不是那个颠倒众生的狐狸精,而是这个刚刚离去的已为人妇的夕瑶。
看到李玄默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柳暮烟跺了跺足,走过去在他手臂上狠狠扭了一把。
“哎呦,烟儿,你干嘛呢···”李玄默痛呼一声。
柳暮烟皱着琼鼻,一脸酸气的道:“还看,还看,人都没影了···”
李玄默解释道:“烟儿,她只是···”
“不要说···”几根青葱玉指盖在李玄默嘴唇上,柳暮烟把头埋在他胸口,喃喃道,“答应我,永远都不要骗我!”
感觉到她轻轻的颤抖,李玄默自责不已,她对自己一心一意,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了自己,而自己心里始终放不下夕瑶,还跟白雪纠缠不清,实在有愧于她的一片痴心。他将怀里的佳人紧了紧,不知如何表达心头的愧疚,只是轻轻的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胸口传来柳暮烟哽咽的声音:“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你对不起我。还记得那天在小船上,我对你说的话么,我不指望男人可以从一而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论容貌,我自知比不上白雪,也不及这个夕瑶,论情分,跟你青梅竹马的姐姐没得比,我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身后还有这么大一个累赘,可是我也希望有个人疼我怜我,为我分担···”
李玄默将头埋到她的头发里,喃喃道:“让你受委屈了···”
“你先听我说完。烟儿读过很多书,自然明白女人善妒是大忌,可是读再多的书,烟儿也还是个女儿家啊,又怎能不拈酸吃醋。别人都夸烟儿聪明,其实人家可笨了,都不懂怎么哄男人开心,所以一看白雪把你迷得团团转,心里就又气又急···我知道你心头记挂着她,心情不好,所以早上···才应承了你,也是希望你能开心······”
李玄默心痛得厉害,在这个女孩儿的心里,自己的重要性分明已经胜过了她的自尊,她不惜以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来哄自己开心,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她如此倾心···他的激动后悔无法言表,只是轻轻扶起她的螓首,吻在她的眼角上,****她滚烫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