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回家(稍后还有一更)
成子溪收拾好了行李,东西不多,只一个行李箱就装满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寝室她住了两年半,柳燕走了,程橙走了,刘丹丹走了,现如今,她也将要离开。
电脑刘丹丹当初是没带走的,但是成子溪现在也不能带走。她和导师打过招呼,假如刘丹丹有了消息,就让她过来拿走。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她还是在电脑里刘丹丹放照片的文件夹中,给她留了一封长长的信。
离UCL开学的日子尚有三个月有余,这段时间成子溪打算回老家看望家中的母亲。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虽然时而电话联络,但是母女思念之情,又岂是用电话可以诉说得清的?
成子溪最后看了一眼刘丹丹的床铺,叹了口气,离开了学校。在学校里,即便是一个班级的同学,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现下成子溪要走了,倒是一个个都来相送,导师拉着成子溪的手,表情又是欣慰又是不舍。毕竟像她这么乖巧的学生,如今是绝不好找了。
柳河最近忙得厉害,成子溪上车之后接到了他打来的一通电话。电话中柳河一再表示无法来送行的遗憾以及抱歉。成子溪倒觉得没什么,柳河帮了自己很多忙,这送不送的,实在不算是个事儿。出乎意料的,李震楠倒是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兜子的吃食,又帮她把行李放上了火车。
李震楠一如既往地没正形儿,看见成子溪看她,就对她笑嘻嘻的。成子溪拿他是一点没办法,李震楠临走前,忽然回头跟成子溪道:“程橙进了公司了。”
成子溪愣了一下,脸刷地拉了下来。现在她对程橙实在是半分好感也无,而且程橙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公司里竟然还要她。但是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公司又不是她家开的,想收谁就收谁的。
李震楠下了车,成子溪靠在窗户上怔怔地出神,又忽然看见李震楠在外头使劲儿地拍了拍窗子。成子溪吓了一跳,有些嗔怒地皱了皱眉头。只见李震楠裂着嘴笑得开怀,又使劲儿朝她摇了摇手,嘴里喊着些什么。成子溪虽听不大清楚,看光看唇形,大约就是一路顺风什么的。
火车是那种绿皮儿的慢车。就是挨着哪个站都停一小会儿,还得逢车就让的那种。柳河本来是要替成子溪订飞往她们省城的机票,但被成子溪阻了下来。成子溪心想,开什么玩笑。一张机票一千五百多,而且下了飞机还要倒一趟客车。这火车卧铺才三百六十八,而且还直达,虽然路上费些时间,但自己也不赶这时间不是?
成子溪难得回家,除了自己的一个行李箱之外,又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礼物。其中给母亲的自然不必提,连镇里教过自己的老师,高中时候的班主任的份儿都一并齐带了。在成子溪的心中,自己学得好出成绩,虽然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但与教导自己的老师也是密不可分的。
又亮了一个天儿,成子溪拿着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这时候成子镇就已经遥遥在望了。成子溪心中有些激动,她当年出去的时候才15岁,再回来,可都十八了。成子镇依然还是那个灰蒙蒙的样子,建筑物稀稀松松且大都老旧。曾经的成子溪桥口竖了个新牌子,上刻名字“成子河”。成子溪看着那水流不多点儿还堆满了垃圾的小洼口,笑着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河。
因为天色尚早,街道上没什么人。成子镇站下车的只有她一个人,成子溪拖着行李箱子走在坑坑洼洼的沙石路上,心中感慨万分。
成子溪刚走到家门口,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王若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儿,里面还冒着热气儿。
成子溪看见王若敏,人都傻了。两年多不见,王若敏老了许多。四十岁不到的人,竟然已经满头白发,而且更是瘦的厉害,仿佛那风吹得大一些,就能将整个人儿都卷飞一般。
王若敏见自家院子口站了一个人,吓了一跳。要知道王若敏身子不好,成日里咳咳咳的,周边邻居有那不厚道的就说她得了肺痨,没几个人愿意过来串门子。
王若敏瞅了一眼,觉得自己没瞧大真切,又眯着眼打量了一番。这一下可将她惊得不轻,手中的盆子拿不住直接摔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淌了一地。
“囡儿?是你么?”王若敏伸出手,那手就抖得厉害。她有些不敢相信似得颤着唇唤成子溪的乳名,说出来的话声音不高,还走了音调。
成子溪看着自己母亲,想扑到王若敏怀里,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迈不动步子,终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在成子溪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一向是淡定从容的。平日话不多,但是每一句都极有道理。王若敏身上还有一种村妇无法比拟的气质,单那眼角一抬一落间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只是后来王若敏患了病,身子不好,这韵味就被病气摧散了不少,但是依旧保持着那种气度倒是真的。
现在的王若敏,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样子。就是跟自己离家前比,也好像老了十几岁一般。成子溪心痛难以言喻,眼中的雾气浓得无法驱散。
这南方的天气不如北方寒冷,但那阴寒之气也不是闹着玩的。王若敏兀自镇定下来,赶忙拉着成子溪往进了屋。
成子溪坐在炕上打量着自己家。从前还没觉得,但是出去了又回来,却忽然看着自己的家原来是如此的破旧。家里没男人,房子很多年没翻修过,墙壁四处漏着寒,火炕上刚散出些热气儿,又被吹冷了。而自己的母亲,便是在这样的房子里,孤单一个人生活着。想到这里,成子溪就觉得自己不孝顺得很。那眼泪涌地更凶了。
王若敏拿了一床被子往成子溪的腿上盖,又拉着成子溪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心里也是一阵痛。成子溪倒是比从前白了许多,但是人却又瘦了。想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为女儿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反倒拖累着女儿四处打工赚钱。得来的钱又得往回寄。成子溪过得什么日子,王若敏仿佛闭眼就能看见。
母女俩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泪眼朦胧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王若敏摸着成子溪的脸蛋,颤着声音开口道:“囡儿又瘦了。苦了你了,苦了你了。是我这当妈的没用阿。”
成子溪鼻子又是一酸,脸上却笑了。扯着被子给王若敏也盖上,回道:“哪儿就是瘦了?我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个头长了自然就显瘦。我都一米七了呢!”
王若敏看着直点头,方才成子溪在外头站着的时候,看着孩子的确是高了不少。南方女孩子鲜少有长得这么高的,而成子溪才十八岁,往后还能再窜一些的。
叮嘱成子溪休息一会儿之后,王若敏就披着衣服出了门。成子溪哪儿睡的着,跟在王若敏身后出去一看,方才洒在地上的竟是一盆猪食。原来王若敏自己身体不好做不了活,但又惦记着自己女儿在外头的生活。后来成子溪寄回来钱之后,就从里面拿出来一些买了三头猪在家里养着。
成子溪跟到后院一看,可不是多了个简易的猪窝棚。猪都长得老大了,肥肥的。王若敏喂了猪之后,又找到了镇子里公社里找了两个汉子回来。成子溪好奇地跟在后面看,发现自己母亲竟然是要杀猪。
成子溪忙拉着王若敏的手道:“人家猪好好的,再过段时间就能卖了。你宰了它干嘛呀?”
王若敏被成子溪正色的样子逗笑了,道:“这猪卖了也是被人吃,我宰了做肉给我姑娘吃有什么不可以的。”
猪宰了之后卖了一部分,剩下的就被王若敏和成子溪合力整理出来。于是这趟回来,成子溪就在家吃了近两个月的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