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木子醉了,和酒无关,是心醉。这种感觉好多年没有了,在部队的时候,每到周五晚上会餐,哥几个就是这种感觉。
今晚是齐贤方做东,吃饭的时候,木子说起早晨起床就抽烟的事,边说边笑骂着齐贤方说道:“都是被你小额给带坏了,呵呵……”
一旁的江远航听到木子这么说,把头凑了过来哈哈大笑,说到:“小齐还是和我学的,这叫做传、帮、带,哈哈……”
齐贤方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早晨起来先喝一杯水,对身体有好处,偶尔也会抽支烟。”
木子笑骂道:“喃一个个把我拉船上了,自己上岸了,嘿嘿……”
席间,又陆续的来了几个战友,哥几个都喝的有点微醺了。
欢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到了散了的时候了,可是哥几个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啊!搂肩搭背的出了新洪记,有几个战友先告辞了,大家来日方长。
剩下钟昶武几个人,哥几个实在是不舍得离去,于是晃晃悠悠的又去了贵人坊。
贵人坊装修的很豪华,而此时的几人,心思都不在地方的好坏上,进了包间,在点歌器上搜罗了一些,在部队时候的歌曲,《打靶归来》、《小白杨》等等……声嘶力竭的嘶嚎声,引的路过房间的客人,不时的向里面张望,心说,这是从哪里来的一群山炮①。他们怎么会了解,这群人之间真挚的情感啊!
在音乐和啤酒里,在兄弟的情谊里,在放肆的歌声里,木子的声音嘶哑了。看着身边的兄弟们,木子仿佛回到了,李耀阳说过的“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的那片绿色里。
散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钟昶武和齐贤方带着两个战友,把木子和江远航送回了宾馆,这才带着不舍的醉意,分别回家了。
宾馆的房间里,木子拽着江远航,用含混的舌头,模糊的发音,把退伍后这些年的忧伤压力,喋喋不休的和他说了起来。直到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香很沉,木子感觉到老连队的床真软啊!
钟昶武的敲门声,把两个人叫了起来。为了这次聚会,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请假了。
在楼下的餐厅吃过早餐,钟昶武载着木子和江远航到车站订车票。江远航是傍晚走,木子中午的火车。
回到钟昶武家,钟昶武就开始忙活午饭,看着老排长里外的忙活,木子心里感觉格外的暖。用钟昶武的话说,他在沈阳没有亲戚,战友们,就是他的亲兄弟,这到哥哥家来了,还客气什么。
早早的吃过了午饭,齐贤方也赶了过来。几个人又坐着喝了一壶茶,齐贤方开车载着众人,送木子到车站。
一路上哥几个说说笑笑的,当出租车停在了南站广场,木子下车的瞬间,齐贤方刚才还是嘻笑的俊俏脸上,瞬间五官凑近。木子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那年退伍离队那天,在上解放卡车的时候,木子还在和留队的战友们,说说笑笑。但是在卡车启动的刹那,木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毫无做作,发自内心的离殇。
人潮穿梭的站南广场上,四个大老爷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泪水无声的滑落。散了,这一次是真的要散了。离别意味着下一次相聚的开始,下一次相见又会是何年呢?
木子目送着齐贤方的车子,载着钟昶武和江远航,消失在繁华街道的车流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后狠狠的抽了一口,身子在原地慢慢的旋转,眼睛贪婪的想要记住这每一个瞬间。
把烟蒂掐灭在垃圾桶里,木子掏出了电话。电话是打给大雄的,木子用嘶哑的嗓音告诉他,自己到达大连站的时间,让他和刘雨萱到车站接自己。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大雄破译了宗谱的消息,后来想想,还是给他们一个惊喜吧!想到着,木子不禁想起了刘雨萱,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一路颠簸,木子来到大连站的出站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大雄和刘雨萱两个人,在拥挤的人群里张望着。木子看到大雄的样子,突然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到近前,果不其然,头上缠着白色绷带,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的大雄,喃喃的说道:“兄弟,哥对不起你,象牙族徽被抢走了!”
木子心头一惊,果然不出所料,自己的预感竟然这么的准。放下背囊,木子关切的问到:“哥,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说着拽住大雄的胳膊。
大雄裂开大嘴,憨憨的笑笑说道:“不用担心,哥没事,死不了,明后天就好了,唉!只是可惜,我们这一路辛辛苦苦的找到的象牙族徽,就这么没了!”
木子转过头,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刘雨萱,看的刘雨萱心里有点发毛,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说道:“我本来想要给你去电话,大雄哥说别打扰了你的兴致,就…”
大雄在一边说道:“不该女神的事情,是我说别坏了你小额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战友聚会的。我没事,你看。”说着往头上拍了拍,不由的疼的呲了一下牙。
木子回头心疼的看着大雄,招招手截住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大雄指点司机,直接奔着大雄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事情发生在大雄和刘雨萱回到大连那天。2052次列车,驶进大连站的时间是早晨5:25,出了火车站,大雄就拦住一辆出租车,和刘雨萱直接回桃源街的大爷家。
隆冬的滨城,现在这个时候天还是黑黑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除了马路两边立着的路灯,显得特别的安静。
出租车载着两个人,来到往大爷家去的山坡下,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原来就在前天早晨,一辆载满着水和鲤鱼的农用三轮车,本打算到桃源早市去售卖。在这条坡路上出了事故翻车了。水和鲤鱼洒了一路。大连这个城市整个基本是在丘陵地带上建成的,像这种倾斜度超过30°的坡路,整个城市比比皆是。
出事故的三轮车很快的和鲤鱼一起被处理收拾妥当,然而洒了一地的水,已经把这条柏油路斜坡盖上了一层光亮的镜面。
好在上了大坡,就到大爷家了。大雄付了车钱,带着刘雨萱往大坡上走去。没走出去多远,从大坡上的楼群里晃晃悠悠的走出来三个男人,大雄一看的感觉,就是这三个人喝了一夜的酒。
大雄没把三个人当回事,扶着刘雨萱靠边小心的往上走着。当两伙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知道其中的一个男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狠狠的撞了刘雨萱一下,当时就把刘雨萱撞得“哎呀”一声,差点摔倒。大雄就有点想发作。后来看到三个人醉醺醺的样子,就强忍住了。
谁知道,大雄这边想要息事宁人,对方却找上了碴。
撞人的男人含混的喊道:“怎么的?撞了人就这么算完了啊?”
大雄听了立马就火冒三丈的,刚想说话。剩下两个人也往这边靠拢,把大雄和刘雨萱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道:“耳聋啊!没…没听见我…我哥说你撞他了啊!咦?这小妞长得还挺不错的,嘿嘿…”说完不怀好意的笑着,伸手想要摸刘雨萱的脸。吓得刘雨萱直叫。
大雄一个大耳光扇在了这个男人的脸上,对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到大雄动手,先前撞人的那个男人和剩下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人,也毫不客气的把拳头照大雄打来。
大雄从心里就没瞧得起这三个人,让刘雨萱往边上躲躲,就和对方战到了一起。打斗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男人,趁着忙乱间,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照着大雄头顶砸了下来。
大雄马上感觉到头上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下意识的用手去摸。剩下的两个男人就势把大雄撂倒在地上,三个人劈头盖脸的就照大雄身上招呼去。
大雄蜷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无奈刚才的战机稍纵即逝。此刻大雄毫无回天之力,只能用两只手护住要害部位,嘴里谩骂着。
刘雨萱在一边大喊着:“快住手,别打了!再打我报警了!”
偶尔几个早起的路人也不敢近前,只是躲在边上张望着。三个人听到刘雨萱说要报警,愣了一下。紧接着两个男人按住大雄的身子和胳膊,另一个男人伸手在大雄的口袋里摸着。把兜里的现金和象牙族徽一股脑的都掳了去,看到那块紫檀木的族徽,随手把它丢在了路边。然后迅速的分散了跑开了。
等大雄从地上坐起来,三个男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刘雨萱把大雄扶起来,用随身带着的纸巾按住大雄头上的伤口,准备拦车到医院去。
大雄挣脱刘雨萱的手,在道边拾回自己的那块紫檀木族徽,这才和刘雨萱一道去了长春路医院,头上被缝了五针。
坐在大雄家沙发上的木子,静静的听大雄讲述完那天的经历。点上两根烟,递给大雄一根,狠狠的抽了起来。
注:①山炮,东北方言,意思为傻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