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下,一尊千丈巨佛横卧在青山绿水之间。
大佛头戴灰色布帽,弯眉细目,大嘴上翘,稀疏的花斑胡须下,挂着颗颗水珠。菊花般的老脸上,浮出一抹讪笑。其干瘦佛身,宝裟覆体,那只百无聊赖的左手轻点湖面,右手中,一只玉色宝壶斜倾而下,山风拂过,宝壶之中,发出嗡嗡的空洞佛音。
巨佛脚下,挤挤挨挨站立着万余修士,他们身着各色服饰,修为俱在元婴之上。
从一阶天台至五阶天台,仿若一片金色海洋,数万佛修沿阶盘坐,恭敬虔诚地遥望远方高台。这些佛修,最低修为也在金丹之上,高者达到元婴中期顶峰,
云端之中,影影绰绰闪着数百光点,不时传来阵阵梵音吟唱,应着蓝天白云,莺歌燕舞,犹如天籁之音。
“枯灯,这大典都要结束,无尘怎么还没回归?”六阶天台居中点上,那位宝裟加身的干瘦老和尚嘴角微动,对着西北角上的枯灯方丈出言问道。
“破尘大师!枯灯也纳闷!仙侣峰佛光寺的孽沭大前日发来万里传音宝符,说无尘已经动身回寺,按照一路行程,理应昨日大典开始前就会到才对,可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他任何消息。”
“唉,这个死小子,真是把老头忘得一干二净了!”破尘老和尚仰头长叹。
“破尘大师,吉时已到,佛身点金开始吧?!”距离破尘最近的枯天起身说道。
“点金?无尘不回,这大典如何点金收场?老头说过,由他来给佛身点金!”破尘老和尚言语中略带不快。
“大师,依枯天看来,还是让孽海来点,孽海是我法门寺年轻一代的神僧,也炼就佛体金身,乃是法门正统佛修,给您佛身点金再合适不过。”
“枯星、枯悔,你们觉得呢?”破尘不置可否,但脸色明显不快。
“大师,枯星认为大典既然是按时进行,就应该准时结束。因为我们还要面对八日后的仙门遴选,此次遴选关乎我法门万古基业,不能有分毫差池,从这次化神大典收上来的晶石来看,才区区二十多个亿,加上我们各自的积蓄,跟九州花王这个财神爷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更别说我们有多达两百的弟子参试,现在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大师多多谅解!”枯星起身回答。
西向位上的枯悔大师没有吱声,只是微微颔首。
“唉,算了!既然你们都要结束,就结束吧。孽海,有劳你了!”破尘老和尚摇头叹息,霍然起身,裂嘴对着闭目盘坐的孽海小和尚说道。
※※
六阶天台上,蓦然响起一阵悠扬的鼎声,百息后,云雾霍然开朗,云雾中飙射出一道璀璨的金光,沿着天台台阶一路而下,最终悬停在山脚巨佛佛头十丈外。金光凝后,现出一位白面小和尚,小和尚金裟覆体,脸色肃然,手持一只朱砂宝笔,看宝笔成色,已然到了通天灵宝之列。
“点金,佛身点金了!”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呼喊出声。
一息不到,掌声雷动,欢呼漫天,天台台阶上万千佛音响起。
孽海对着巨佛佛头深深一鞠,眼中精光闪过,大手抬起,就欲点向那双细目之中。
“小和尚,你这是要干啥呢?”巨佛手中那个玉壶口中,突然伸出一个略带猥琐的脑袋,冲着孽海贼贼一笑。
“啊~!你……你……?”孽海小和尚目瞪口呆,伸出的宝笔骤然定在半空。
“你什么你?小爷帅气了几分就不认识了?”
“阿弥陀佛!无尘师兄,您原来藏在这里,太好了,快快出来,由您来给佛身点金!”孽海小和尚怔了几息,脸上浮起灿烂笑容,收起宝笔,对着天九又是一鞠。与此同时,数道金光飞射而来,瞬间落在百丈外。
“点金?点什么金?这猥琐大佛不是挺光鲜么,再点,就变成小丑了!”天九大声咧咧。
“死小子,你在搞什么?老头还以为你不来了,原来你猫在这儿。你给老头滚出来!”破尘老和尚身形方定,就破口厉喝,声音震得巨佛嗡嗡作响。
巨佛下,以及整个各阶天台,人头攒动,俱都好奇地盯着巨佛宝壶。
“嘿嘿嘿!枯天大师、枯悔大师、枯星大师、枯灯大师、还有破老头,别来无恙乎?!”
“叫我师叔,大师也成!滚出来!”破尘老和尚龇牙。
“好好!大师,不是小子不出来,是不方便出来啊,这一出来就露馅了,咱里面还藏着个大美人呢!”天九讪笑传音。
“咳咳咳!死小子,你……你……你居然在老头佛像金身里风流快活?”破尘老和尚哆嗦传音,差点当头跌落中空。
“大师,您千万别激动,小子和夫人只是在里面小憩两晚而已……”
“还两晚……?哎呀!老头这辈子碰上你真是倒了血霉!好了,既然你不仁,老头也不义。马上滚出来,跟你的骚婆娘一起滚出来。”破尘老和尚这次干脆大喊出声,就连六阶天台上,也清晰可闻。
“切!出来就出来,谁怕谁呀!夫人,出来吧,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不是偷情鬼混的野鸳鸯!”
“爷,萧萧这回被你害死了!你让萧萧以后如何见人?”天九神识内,传来萧美人幽怨娇羞的声音。
“你笨啊,把脸儿蒙上不就得了!爷还不想让这么多秃头和尚见到你的美容呢!”天九嬉笑传音。
众人眼前微微晃动,一蓝一红两道身形幻化而出。蓝袍小子脸戴墨镜,红裙女子头戴斗篷,二人都难看出尊容。二人身上也都迸射着蓬勃的大修士威压,蓝袍小子更是深不可测。
静谧,整个天台区域一片静谧,风吹可辨,叶落可闻。
※※
“阿弥陀佛!无尘,你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嘛!枯灯方丈!”天九牵着美人发抖的玉手点头回答。
“各位大师,无尘既然回归,这点金之笔是由孽海还是……?”枯灯四顾而问。
“让这死小子点!他要不点,老头立马砸了这尊骚佛!”破尘老和尚铁青着脸,狠声哼道。
枯灯方丈微微颔首,也不理会其他大师的脸孔,直接喝道:“无尘,点金!”
孽海小和尚听见喝声,如梦初醒,急忙将手中的朱砂宝笔点到天九面前。
天九嘴角哆嗦了几息,又偷偷瞟了一眼周遭,脸色一正,松开美人玉手,肩膀晃动,一件金色袈裟披挂而下,瞬间罩在了身上。金色袈裟上,数千佛陀虚形盘旋吟唱,发出万千宝光。
他一步踏出,略过朱砂宝笔,直接到了巨佛佛头三尺外,大手伸出,两滴银红精血破指射出,准确没入细目之中。巨佛一双细目仿佛霍然睁开,射出两行七彩霞光,一直持续了数十息,才徐徐淡去。与此同时,整个巨佛身上也似乎鲜活了数分。
“破老头,可还满意?”天九回转身,骚包喊道。
“阿弥陀佛,点金现霞光,此乃大吉之兆,老头这回心满意足了!”破尘老和尚愣了十数息,才点头说道。
一旁的四位枯字辈大师脸上都露出惊骇之色。
枯灯转身低头,对着天台方向略略鞠躬,接着裂嘴喝道:“阿弥陀佛!各位法门弟子,各位圣佛神僧,以及各位前来朝拜的贵宾,本寺千年化神大典就此落幕!枯灯谢过各位的支持与厚爱,我万古法门恭送各位了!”
声音在天台山中久久回荡,一直没入每一个角落。化神大典圆满谢幕!
※※
六阶天台一处沿崖宫殿里,天九和桂萧萧坐在侧方蒲团中,桂萧萧摘除斗篷,但依旧纱巾覆脸,露出一双羞涩万分的美目,半截玉脖潮红一片。
天九下手方,孽海闭目盘坐,轻声念叨着经文。对面分列着枯天、枯悔、枯星和枯灯四位大师。破尘老和尚端坐居中蒲团,细目滴溜转个不停。
“咳咳!小子,拿出来吧!”破尘老和尚冲着天九伸出枯手。
“什么东西,大师?”
“贺礼呀?难得你回来一趟,还是携着夫人,这贺礼老头可是期盼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