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度假别墅。阳光海景。
杰森不知在沙发上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上还盖着一张报纸。这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是在战场上与黑鹰集团厮杀,怎么转瞬间就置换了空间?他用力咬了一下手指,很痛,那么自己一定不是在做梦。
宽大的落地窗尽揽海岸无限风光,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屋子,耳边是不息的海浪声和悦耳的鸟鸣,多么惬意的度假生活啊!杰森冲了杯咖啡,扫描了一下报纸的标题,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内容,大多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时事专栏被挤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关于两极世界交战的情况仅有几行简短的介绍。有一则新闻写道:进化人经历了有史以来的首次大溃败……
“又在看新闻?”雨熙一身舒适的居家服,一头乌发用橡皮筋简单地束了起来,清秀的眉眼突然生出与之前毫不相干的美,那是尘世的烟火气息,亲切自然,率性灵动。她退去了天使的光芒,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普通人。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杰森依然搞不清状况。
“你怎么了?我们当然是在家里。”雨熙温柔地摸了摸杰森的额头,“你有点发烧?看来是病了。”
“家里?”杰森讶然,“我们的家?”
“当然了。”雨熙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不住在自己家里,难道住在别人家里?”
“可是——”杰森想问他们结婚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但是不知如何开口。
“赛拉,不准在屋子里拍球,爸爸病了,不要吵他。”雨熙俨然一副母亲的口吻。
杰森看到了那个叫赛拉的小女孩,黑头发、蓝眼睛,长相甜美可爱,穿着嫩粉色的小裙子和糖果色凉鞋,一下一下地拍着花皮球,口里数着数。那是他的女儿,他日思夜想、时时牵挂的女儿。她好像长高了一点,头发也长了,听到母亲的训斥,撅起小嘴,把皮球收了起来。
调皮的赛拉朝雨熙吐了吐舌头,像只小鹿一样跳到了杰森怀里:“妈妈好凶啊,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还是爸爸好。”
“瞧你,都把她娇惯坏了。”雨熙向杰森投来责备的目光。
“她还是个孩子,别对她要求太高。”杰森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女儿咯咯地笑着,父女俩一齐朝雨熙做了个鬼脸。
雨熙摇头叹息道:“好吧。我们家有两个孩子。”她拍了拍丈夫的肩,“一会儿我陪赛拉到海边拾贝壳,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杰森很怕母女俩会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他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管它真的假的,他不想错过与家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于是他马上说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可以陪他们一起拾贝壳。
赛拉听到爸爸要陪自己一块玩,高兴得又蹦又跳。雨熙担心地看着丈夫,她觉得他最好呆在家里休息。杰森把她拉到一边,在她手里一笔一划地写着方块字,低声问道:“你是雨夕还是雨熙?”
雨熙被逗得笑起来:“我都教你不下一百遍了,你还是分不清两个字的区别。如果你嫌“熙”字难写,那就干脆写“夕阳”的“夕”吧。我不介意你偷工减料,谁让我嫁了一个笨人加懒人呢。”
杰森觉得知道自己多此一问,雨夕死了,他的现任妻子应该是雨熙,但是赛拉是他和雨夕的女儿,雨熙为什么口口声声以赛拉的亲妈自诩?
“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调皮得很,总是踢我,我还以为是个男孩,现在都这么大了,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虽然嘴上批评女儿,然而从雨熙的眼神里杰森看到的是骄傲和幸福。她对赛拉的爱绝不比他少,虽然她管教女儿更严厉一些。
赛拉在沙滩上蹦跳着捡拾着漂亮的贝壳,不时扬起自己的战利品给爸爸妈妈看。玩累了就搂着杰森的脖子撒娇。细软的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小小的脚印,赛拉好奇地盯着自己跑过的印记,然后兴致盎然地央求爸爸妈妈脱掉鞋子,一起光脚在沙滩上用脚印作画。
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用脚踩出了一幅幅有趣的图画,有可爱的卡通兔子、盛开的花朵、童话里的城堡、长着翅膀的精灵……小孩子的世界是瑰丽神奇的,想象力更是无比丰富,杰森和雨熙只是跟着孩子的描画配合一下而已,他们的女儿是个不错的小画家呢。
一身泳装的大卫抱着帆板向他们走来,他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健美的光泽。
“嘿。你们不打算下去凉快一会儿。”大卫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珠说。
“我们在作画呢。”雨熙说。
“噢。画的不错。”大卫胡乱地在沙地上踩了几脚,“其实我也很有绘画天赋呢,不过我的作品属于印象派的。”
“吹牛。”赛拉一点也不相信他,“你总说谎鼻子会变长的。”
大卫摸了摸鼻子:“你看我的鼻子没发生变化,这说明我是个诚实的人。”
他俯下身子,想让小女孩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想到赛拉没有碰他的鼻子,而是在他的腮边亲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大卫一惊。
“在学阿姨啊。”赛拉望着海里的爱丽丝说。
长着灰色翅膀的爱丽丝正在和吉米热吻。小巧玲珑的爱丽丝和其貌不扬的吉米居然成了焦点人物。他们周围的海域漂浮着用红玫瑰和白玫瑰编织的花环,五颜六色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组成一个大大的心形,那是爱情的经典标志。
大卫捂住赛拉的眼睛:“我觉得有些镜头少儿不宜。”
“为什么呀?我觉得他们很开心啊。”小女孩天真地说。
大卫羡慕地看着那对神仙眷侣,心想如果玛格丽特有爱丽丝一半温柔就好了,玛格丽特有着火辣的身材和火辣的脾气,有时真让他有点吃不消。她总是批评他不务正业,不止一次地用家长的口吻对他说:成熟起来,你总要长大的。他也多次回敬道:你真是越来越像我老妈了。这时玛格丽特就会以拒做家务相要挟,不想吃冷饭的大卫只好一再保证自己会上进的,过段时间便会投简历找工作。
“大卫你除了晒太阳和玩帆板,就不想干点别的?”玛格丽特一副家庭主妇的打扮,生气地训斥着自己不长进的丈夫。
大卫只好朝杰森挥了挥手:“我去干正事去了。”然后跟着老婆灰溜溜地走了。
天空中的焰火经久不息,碎裂、陨落之后又有新的焰火闪过。一串银色的数字被包围在各种图案之中,每次升起的烟花之中都会闪现这串数字。零四零壹。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杰森和雨熙抬头仰望着这串数字,不约而同地说:“愚人节!”
“今天是四月一日。”雨熙说。
“怎么可能?现在是夏天。”杰森表示怀疑。
“你怎么了?这里是热带海岛,季节的交替一向不明显。”雨熙很担心丈夫的健康状况,“你现在越来越健忘了,连今天的日期都记不得了。”
“看来我是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杰森苦笑。
“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雨熙吞吞吐吐地说,“我想你应该看看医生。”
杰森坚持说自己没病,反反复复地跟雨熙提起地狱之岛,雨熙说他得了幻想症,坚决要跟医生预约。他们之间的争吵不断升级,当雨熙没有跟杰森商量就把医生请进家里的时候,杰森气得摔碎了一只水杯。更让杰森火大的是,那个所谓的医生居然是卡尔上校。他还没等卡尔上校开口,就一把揪住了来者的衣领,大声称其为骗子。
“你闹够了没有?”雨熙把丈夫拉到一边,不停地向卡尔上校道歉,“我丈夫病得很重,希望你不要怪他。”
卡尔上校要求单独跟病人谈谈,声称这样有助于为病人减压。客厅里只有杰森和卡尔上校两个人,氛围极其紧张。
“你又在愚弄我,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杰森对医生十分反感和抗拒。
“年轻人,说自己没病的人其实都是病人,就像所有的醉汉都喜欢强调自己没醉一样。”卡尔上校说,“你为什么不愿相信眼前美好的一切呢?这些不都是你所期望的吗?”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杰森说,“我不想自欺欺人。”
“那么,好吧。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愿你不会后悔。”卡尔上校说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海边度假别墅也顷刻化为乌有。
杰森想起在战场上他因为过度使用超能力而伤及了自己。他吐了好多血,而后不省人事。那么那场战争他们打赢了吗?他不知道,报纸上说进化人经历了有史以来的首次大溃败,指的不可能是地狱之岛之战,他们在与凡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双方各有胜负。他必须醒过来,醒过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杰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戴着头盔,头顶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导线,身体被牢牢地捆在一张硬板床上。
“你醒了。”卡尔上校摘掉了杰森的头盔,拔掉了那些杂乱的导线,微笑着说,“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