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清凉,孤寂,天高云淡。
夜晚来临的时候,秋风飒飒,秋月清清。
言莫询陪着奚月娘在秋夜的芳菲花丛旁踱步,细赏秋月。
“询,你看,它是那么婉约动人,柔和的光晕,播撒在大地上,像是给大地涂上了一层暖色,以前我听舅母说过,这世上女子若能拥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美,便可谓之绝美。可在我看来,如今月虽有缺,却也挂在天空与星辰交相辉映,绽放着魅力容颜。让人遐想着月亮上住着月下老人,为世间男女牵线搭桥。那是多么的惬意和悠闲。”
奚月娘从来不是多有才情的女子,可是她的内心却是最细致婉约的,都说同一事物,不同的人,能看出不同的态度来,若是凉薄之人,只怕这一地的月光,便会让人觉得清冷凄寒。
就像那广寒宫里住着的嫦娥一般,虽然偷食了后羿的仙果而飞升成仙,可说到底,还是一个人清清冷冷的过日子,唯独留下的就是一张忧怨的面孔。
“月娘,那是因为你的内心美好,所以你看到的才是美好的东西,就像你极力周旋了莫牧的亲事一般。”言莫询揽着奚月娘驻在了原地,轻轻的说着。
奚月娘却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只淡笑道:“顾老夫人一直对这户人家称赞有加,而且我也知道,小户之家,哪里敢与官斗,三叔后来总算是撇清了关系,那户人家也主动上门道了歉,我倒是觉得这户人家的诚意也足,莫牧妹妹嫁过去,定然也不会受委屈。”
言莫询点了点头,奚月娘考虑的事情,言莫询自然前后都算计到了,所以这门亲事再次论起的时候,他才没从中作梗。
如今三房当中,言莫珄与付氏倒是接受了老太爷的提议,抱养了言敦,虽然目前看来,言敦的身子没有言实好,而且也到了记事的年纪,可付氏说过,刘姨娘既然不打算离开言家,那把言实留在身边,将来才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倚靠。
“刘姨娘和谭姨娘都决定了吗?”这段日子,言莫询时常被老太爷叫过去商量言家的事,奚月娘虽然没过去,可总能听着一些。
言莫询也没想到刘姨娘与谭姨娘这样平时并不让人注意的人,竟会这般的坚持。
点头道:“两位姨娘舍不得孩子,求着老太爷说了,两人也是弱女子,虽说不是从小在言家长大,可是自打被卖,就在言家呆着,所以现在让她们走到外面,或者再进别的人家,只怕也不适应了,更何况还有孩子,两位姨娘求的也不多,只不过想着能照顾好朴哥和实哥,待两位小主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她们两个哪怕被打发到庄子上养老,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同是为娘的,大嫂她……”奚月娘自是不打算评价华氏的品性,只是在同一房,又是同一个男子的姬妾的情况下,华氏的作为真是高低立现了。
言莫询对华氏早有不屑,不过言莫询不是那种爱讲是非的人,虽说华氏如今已不在言家,可背后议论她人事非,一样不是君子所为。
“修哥那孩子,可怜……”言莫询早在这几日往返言家的时候,就听说了言修日日晚间哭泣的事。
奚月娘也心疼言修那孩子,虽为嫡子,可是有华氏这个母亲的污名在,又有言莫潇那样一个亲爹,将来,只怕也要成为这个孩子的禁忌。
这般想来,奚月娘扯着言莫询的袖子道:“询,要不咱们今儿再去试试吧。”
言莫询叹道:“我早就与修儿说过了,只是那孩子只咬着唇不言不语的,瞧着就让人难受,我也不好强行抱了他来。”
奚月娘听了笑道:“不如趁着今晚的月色,我与你一同过去可好。”
言莫询想了想,点头道:“正好文举也睡了,咱们快去快回,只是若是修儿那孩子态度要是不好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
奚月娘听了失笑道:“难不成二爷以为我还会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吗?”
言莫询见奚月娘这般调皮,不禁抬手点着奚月娘的鼻子,道:“你呀,竟调皮的像个孩子。”
奚月娘吐了吐舌头,不自在道:“胡家嫂子今儿过来还说呢,我是被二爷宠坏的。”
言莫询一听乐道:“你是我媳妇,不宠你宠谁,胡家的嫂子这是羡慕你呢,我估计啊,胡家嫂子是变向的向你打听大胡子一行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扑哧。
奚月娘忍不住点头道:“可不是吗,胡家嫂子虽然没明说,可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啊,大妞子也偷偷问我了,说是过年想看爹呢。”
微顿了一下,奚月娘又道:“夏姨娘头两天过来给我送冬衣来,也与我提了一句,问问九弟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回来呢。”
夏姨娘感念言莫询与奚月娘,别的能力没有,只尽自己的薄力,给奚月娘和言文举一人做了一套冬衣。
夏姨娘的针线好,那冬衣做出来密密实实且不说,而且针脚都藏的极好,不注意看,就像是一层布铺出来一般,上面除了绣的花形,竟是看不出别的针脚。
言莫询想了想,道:“我前儿从金不换那得来了消息,估计小年的时候能赶回来吧,不过你也知道,这在外行走,倒是时常有变化,所以也就没给他们各家送消息。”
言莫询突然想到夏末的媳妇,道:“青芽那里,你打发个人照应照应,现在月份大了吧,夏末那家伙专门捎了厚实的信送回来,也不知道里面都说了什么。”
言莫询一想到夏末以往过惯了自由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如今有了媳妇,也知道上心了,听金不换说那捎回来的信,估计能抵上一斤棉花厚呢。
奚月娘这些事自是不用言莫询交待,笑道:“这些事哪里用得着你惦记,胡嫂子基本上隔个三天、两天的就要过去看看,还有夏末家隔壁的那对老夫妇,倒也日日过去看看,夏末走的时候,特意买了个小丫头在家伺候青芽,珠云也是得了空就过去与她说话,冷情那边,我也不让她进来当差了,让她日日过去看看,毕竟是嫁了人的,有些话也好说。”
言莫询一听,笑道:“月娘,我瞧着倒是比你怀文举那会还要细致的多呢。”
奚月娘笑道:“我这也算是长了些经验吧,说到底是生过一回的。”
言莫询打发了言冲套了马车,夫妻两个交待了冷心与珠云在府里照顾言文举,两人便双双去了言家。
门房自然不会拦了二爷的车马,只言莫询从来不让马车进言家的院子,若不是怕奚月娘累着,也不会换软轿,原本应该去与老太爷还有大老爷,焦氏问个安的,可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言莫询索性就让言冲都跑了一圈,自己带着奚月娘去了言修的院子,也就是原来言莫潇与华氏的院子。
刘姨娘和谭姨娘听到了动静,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如今院子里倒是清清冷冷的。
上房入夜便是漆黑一片,没有半分光亮,刘姨娘和谭姨娘怕言修晚上害怕,便让兄弟几人凑在一间屋子里,两个姨娘在一旁看护着,晚上即便是闹起来,两个姨娘也能在跟前守着。
院子里别的小丫头刘姨娘和谭姨娘也不大用,只留下两个粗使丫头,平时根本进不了屋里伺候,只负责扫洒院子。
奚月娘瞧着刘姨娘与谭姨娘一身朴素的穿着,似乎连主子身边得脸的婆子还不如,一时间有些踯躅。
“二爷,二奶奶过来了,快进屋喝茶吧。”刘姨娘脸上的笑有着释然与温和,竟是没有半分的抱怨之意。配上这一身普通的衣裙,倒是让人看出了另一番自在。
谭姨娘也是躬身问了好,然后就立在了刘姨娘身后没有说话。
奚月娘开口笑道:“修儿在哪呢?”
言莫询与奚月娘自不是来喝茶的,再说她们的身份,进姨娘的屋子里喝茶,不合适,可主屋连个亮都没有,难不成她们还能进去喝茶。
刘姨娘连忙往那自己的屋子指道:“大少爷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奚月娘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言莫询,这个时辰,似乎还有些早吧。
言莫询小声道:“修儿晚上总要闹上一阵,白日的精神也不大好,所以晚上就睡的早些。”
刘姨娘也点头道:“二爷说的正是这话,大少爷白天的时候,也不言不语的,婢妾就让朴哥与实哥同大少爷说话,还有红袖姑娘,也时常扯着大少爷叫哥哥的,可大少爷一率都不理会,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婢妾倒也不敢狠劝了,与谭姨娘商量了,也只能平日多守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