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在园中修整花草,这几日脑海中都不断浮现着音魔功的招式与曲调,可以说她现在已经将全套都烂熟于心,只差运用的火候了。
白药这时也走进园子,手里捧着一些针黹绣线,怕是要做女红吧,蝶千寻心想。她不为意地瞥了瞥白药的右手,见上次受伤的地方已经没有缠纱布了,估计应该是伤愈了。
白药见蝶千寻望着自己,微笑了一下便急急地往屋内走去。蝶千寻也不多问,低头继续捣鼓着手中的活儿。
蝶千寻想起那日八仁紫对马头琴的恋恋不已,心下也纠结起来。自己借这把琴已经有好些时候了,一直没去与耀云杰联系,没说什么时候归还,更没说什么感谢的话。虽然知道他不在乎这些,但的确是她做得不好。
这么想着,蝶千寻便留意起耀云杰的去向来,她想好好地跟他道谢,顺便再延期借一段时间,好等自己买到一把类似的琴给八仁紫。
于是在一日上午,两人在一处偏亭中相约见面了。
“耀将军,许久不见,您是否安好?”蝶千寻见耀云杰下朝后便急急赶来,于是起身施礼问候道。
“蝶姑娘无需多礼,请坐。”耀云杰是昨日收到蝶千寻差人送来的信笺,内容是约自己到偏亭一聚,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将军还是称呼我为玉瑾吧,现在的我不是蝶千寻。”蝶千寻低声提醒着耀云杰。
“啊,抱歉,一时没有想起。不知蝶……玉瑾姑娘约我来,是所为何事呢?”耀云杰讪讪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将军,今日约您到此地相聚,是为了感谢将军卖了个人情给我,借给我马头琴,我敬您一杯。”蝶千寻说着,端起放在茶桌上的杯子,以茶代酒饮干了一杯。
“姑娘何须如此客气呢!再说,原本那琴就是王爷赠与你的,只是……”耀云杰回想起当初蝶千寻赠琴与他的那一幕来,心下苦闷不已。
“的确,但琴现在已是将军之物,再怎么说都是要感谢的。”蝶千寻见耀云杰此番模样,料定他是想起那时的事情,一下内心也有些不忍,自己当初借他过渡的做法也实在是有些过了。
“随你吧。”耀云杰见拗不过蝶千寻,于是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实今天来,除了想与将军说声谢谢外,还想厚着脸皮请求将军一事。”蝶千寻看着耀云杰说道。
“你说。”耀云杰也回望着蝶千寻,有些期盼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那把马头琴,我希望将军能借我多一段时日,不知将军是否应允呢?”蝶千寻说出了此趟的目的。
耀云杰听了,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给她和自己杯中都满上一杯茶,然后慢慢喝干。
“呵呵,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说与姑娘你听。”过了一会儿,耀云杰放下茶杯,才慢慢开口说话。
“您说。”蝶千寻见耀云杰停顿许久都不回话,以为他生自己的气了,觉得自己这样的要求太过分。
“我过几日便要回北疆去了,不知要多少年后才会回来中原。”耀云杰说话间眼神有些黯淡,想必他内心更是落寞不已吧。
“将军是要回去了,怎么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呢?”蝶千寻知道耀云杰是镇守北疆的大将,但对他说的以后难回中原的事还是表示讶异。
“北疆那边最近出现了一些异动,家父来信要我回去镇守,陛下也同意了。呵呵,其实原本我回到中原来是想迎娶思茹郡主。现在郡主体弱,也不愿下嫁于我,再拖下去也不能成事,不如早些回去北疆,做好我的本职吧。”耀云杰说话的声音非常低沉,听得出来他的无奈与沮丧。
“郡主那边……还望您多包涵了。她生性还像小孩儿,也许过些时候她想通了,定会和你共结连理,缔造百年之好的。”蝶千寻不忍心,于是安慰起耀云杰来。
“呵呵,其实你应该很明白,我留下来那么久,是为了……”耀云杰抬起头,眼睛直直看着蝶千寻,眼神中满是爱慕之意。他的本意那么明显,无需他人说也知道。
蝶千寻忽遇耀云杰直视的眼光,心下一惊。她是忽略了,忽略了他对她的感情。是啊,太子奕繁都已离开许久,他仍坚持留在中原,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还能有谁?只是她也没想到这点,更没想到的是耀云杰对自己用情竟已如此之深。
“将军的心我都明白,只可惜小女子不能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案。”蝶千寻细细说着,她注定要辜负面前这个男人的心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强迫你。对了,那把琴我回北疆之后也是个无用之物,不如我将他转赠回给你,你看可好?”耀云杰微微一笑,似乎有些释怀地说着,要将琴赠回给蝶千寻。
“这……恐怕不好吧。”蝶千寻其实内心是一阵欣喜,但又顾虑到耀云杰会不会因此很难过。
“这没什么不好的,一来物用在其所,二来太子殿下不是早离宫去了,想来也不会再纠结这把琴的事了。”耀云杰微微一笑,示意蝶千寻不需太多顾虑。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将军了。将军今日给我送赠了这份礼物,他日将军如有什么想我做的,尽管开口。”蝶千寻向耀云杰道谢,表示自己欠了他一个恩情。
“好,你这个人情我先收下了,日后有机会我再来兑现。”耀云杰说罢站了起身。
“时候不早,我还约了人在国子监见面,有缘的话我们便再会吧。”耀云杰拱手向蝶千寻说道。
“将军好生保重。”蝶千寻也微微拱手回礼。
耀云杰微点了下头,转身干脆地大踏步走了。其实背对着蝶千寻的那一刻,耀云杰脸上布满了落寞与哀伤,这些蝶千寻都无法看见。
既然琴的所属权又回到自己手里,蝶千寻不提多高兴了,她希望能第一时间告诉八仁紫这个消息,然后再将琴转赠给她。
可是等到蝶千寻兴冲冲赶到木府时,却没见到八仁紫的人。原先还以为她外出集市买东西去了,谁知转眼便看见马头琴端端正正地放在内屋的茶桌上,底下还压着一封信。
蝶千寻抽出信,打开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玉瑾谨启:
姑姑我走了,去哪儿你不用理,我自有落脚之地,也不用来寻我。小瑾,自从我出得那牢笼以来,承蒙你照顾了,我心存感激,但更多的是欣慰。许多许多的事现在都不便明说,但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一一知晓了。姑姑不才,只能帮你到这里,往后你便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有缘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另:小书我带走了,但这把马头琴你比我更需要它,好好保管珍惜,它的主人只有你!记住!要用生命去珍惜,不要让琴身上的宝石被别人夺了去。还有我为你调制了五支‘赤毒’,足够你使用了。
八仁紫
蝶千寻万万没有想到,八仁紫居然会一声不吭地走了。她看着包裹得无比细致的马头琴,还有旁边放了‘赤毒’的小木盒,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满心滋味无处可诉。
再看床铺上整齐的被褥,其他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空荡荡的,蝶千寻内心竟也升起一股不知名的失落感。
也许是自己与八仁紫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彼此都有些感情了罢!蝶千寻这么安慰自己。
既然八仁紫说了不要去找她,想必也不想别人找到。蝶千寻将马头琴背在身上,抱着那个小盒子就想去找木书遥,她想跟他说一声,道声谢。
谁知府中的侍婢却说有好几日没见过木书遥了,想必是外出办事尚未归来。蝶千寻无奈,只好修书一封,将情况写上,托那侍婢转交给木书遥后,径直返回了皇城。
她将‘赤毒’与马头琴都藏好在自己住处内隐蔽的地方,这才呼了一口气。回想八仁紫走得如此匆忙,她除了觉得有些讶异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了。
蝶千寻走到院子中,看着白日下都一片静谧的寒墨居,内心也忍不住泛凉。整个偌大的皇城,熟悉的人都一个个离去了,只剩下她一个还在这个牢笼内挣扎。
她有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是断然不能离开的。蝶千寻摇摇头,抛开一切无关紧要的想法,她现在首要的就是调查墨千离,然后想办法离开皇城,全身而退。
白虎城
进入秋季以来,白虎城的风沙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周边的农田都已经无法耕种,街市上更是没人赶集,风沙来时几乎是漫天飞沙,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
街道上除了几家打铁铺,其余的店家都大门紧闭,没有人开市。
“抓紧点!皇帝大寿将至,我们要拿出最精良的产品出来!不能被别的城比下去了!”一个穿着土布裤子,精赤上身,留着满脸络腮胡的粗壮大汉正大声地吼着,旁边好几个小工正叮叮当当敲打着什么。
“氏娘,你那边怎样了!”那壮汉吼完,走到另一边不远处的地方,对着正坐在那里的一位妇人大声问道。
“要死了,那么大声!做了三件出来,待会儿大当家回来让她过目挑选吧,你急什么!”那名叫氏娘的妇人对着那壮汉翻了个白眼,说完后继续捣鼓手上的活儿。
“娘们就是不禁吓!”那壮汉见氏娘又不搭理自己了,于是愤然吐了口唾沫,走回刚才打铁的地方。
“快快快快!没吃饭还是没喝水啊?娘们似的啥时候能完事!”那大汉张嘴就是骂骂咧咧起来,那些小伙计只好赶紧抡起手中的工具,拼命敲击起那滚烫的烙铁来。
风沙稍为停歇的时候,一个头戴大斗笠,身着灰棕色麻衣麻裤的人出现在街口。脸部以及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掩盖不了风沙的侵袭,满身满身都是细砂。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回来了!”店里一个眼尖的伙计远远看见那人走来,于是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
氏娘闻言也从里面跑了出来,见到那个人后也大声附和:
“真是大当家的!”脸上掩盖不住欣喜之色。
那灰头土脸的人撩起挡风沙的竹帘,进屋之后先将身上的沙粒全部抖掉,然后拍干净鞋子,这才脱下了斗笠。
“大当家的,一路辛苦了!”氏娘跑了过去,手中还端了一杯茶水。
“有什么辛苦的。”那人将裹住脸面的麻布一层层揭开,这才露出整张脸来。
“各位,我回来了!”露出的是一张小脸,虽然布满了灰尘泥土,但仍看出是一张精致的女人的鹅蛋脸,然后眼神特别的炯炯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