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诺维莱来说,那份能力一直以来都是她人生的中灾难的来源。
而对于卡诺米尔来说,那能力不是灾难,但也从来谈不上能帮上什么忙。
治愈这能力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治疗受伤的小动物,让身体健健康康,割伤的小伤口能快速愈合,就算是加上修复,就只能修复被诺维莱损伤的对象。她仅仅能做到这些而已。因此很多时候,她多少有点羡慕自己的妹妹。
因为父母憎恶的目光,她从未让那份能力越过界。
如果尽全力,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卡诺米尔扪心自问。
她伸出了手,白色光点从她的掌心溢出。汽车自那名男性下车后就进入无人行驶的危险处境,自动在这里飞驰,直到彻底撞上某些目标为止,天花板被一而再地扭曲折叠,车厢里一片黑暗,一点光也没有。
她无心也无力回头去看现在的情况,只能握住诺维莱的手。白色的光点抚平勒痕,让那段青色消去,被那些光点唤醒的少女睁开眼睛,是漂亮的三色堇的紫色。
“诺维莱,别怕,我们肯定能被救出去的……”她颤颤巍巍地摸摸诺维莱的头,对方失去了理智,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说到底,卡诺米尔也无法理解,普普通通的一场旅行,结果竟然回不去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试图维持诺维莱的生理水平,轻声给她唱着摇篮曲,像是过去每一个一同睡去的雨夜,让害怕着自身的诺维莱睡去。
三色堇终将枯萎。
廖沉站在一片血液凝结的黑暗中,靴底却一点血渍也没沾上。
他沉默地在过道中蹲下,手掌穿过了血液。
白裙的少女在他的前方,车头的方向一晃而过,他睁大眼睛,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廖沉回头去找少女的身影,却只看到捧着自己的脑袋,正准备往回装上的伊文斯。注意到廖沉的视线,伊文斯露出了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的笑容——
“知道的吧?这只是梦而已。”
他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廖沉在说。
那颗头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滚到了廖沉的脚边。
血液瞬间开始下沉,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大洞,把廖沉拉入更深的精神世界中。
*
“我通过一个奇怪的陷阱进入小镇,又被人引到了工厂……”廖沉琢磨着怎么说,伊文斯猛然打断他的话:“你说有人把你引到了工厂?”
“是的。”廖沉点点头。
“奇怪了……我还以为我死之后他们会把东西全部清空……”伊文斯点点自己的钢笔。
“我看工厂撤离得很匆忙,也许是有人跟漏了大部队。”
“有那个人的特征吗?”
“纯白的……头发,衣服,眼睛,都是近乎白色的。”廖沉回忆了一下那少年的模样。
“……还留在那里?”伊文斯听到这描述表情扭曲了一阵,“你这已经见到了,确实是也有人跟漏了……不,也许是……”
“恩?”廖沉疑惑。
两人此刻已经接近了那一轮月亮,和花瓣做的路也一样,月亮也是凝固在水中。
从血迹斑斑的巴士坠落到这一片熟悉的黑暗中只用了短短的几秒,廖沉眨了下眼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切换。血的味道不再牵动他的思维,取而代之的是青涩苹果的味道。
“又没进展了……”伊文斯皱眉,显然对现状很不满。
廖沉也正苦恼中,他现在变成了看到什么都要摸一摸确认状态的情况,因此他惯性的蹲下,手伸长了想去捞那水中的月亮。
他刚想着肯定没变化,却指尖感受到了柔软的水的触感和阻力。
穿过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轮水月被他的触碰打散,淡紫色的雾气从中渗出。看到那颜色的雾气,廖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口鼻,刚想叫伊文斯避难,却看到对方一脸镇定地去触碰那些雾气,脖子接口处似乎又要渗出血来。
是啊……伊文斯先生已经死了。
廖沉这才意识到这个事实。梦中他始终像在体验一场模拟影片,充满了触摸不到的虚幻感,与现实中的死亡多少有些区别,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雾气没有给他们造成伤害,而是扩散的很远很高,在水面上渐渐粘接出实体,四方的,白色泛黄的建筑——
“伊文斯先生?”他一回头伊文斯先生又消失了,廖沉对这种变化有些无奈,但是也只能渐渐习惯。
建筑露出它的面貌,是幢医院,白色的墙已经轻微老化,有些墙角甚至开裂了,显然年代已久,而且没有资金和能力来维修。这里根本没人,就像被废弃了,廖沉四处看了看,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每层楼的楼梯处都有地图,廖沉原本在二楼,他决定先去一楼的问询台看看。没有人的医院是大多数恐怖作品的必选场景。说实在的,对于医院的观感,廖沉觉得比起废墟来说好不了多少。废墟再加上医院就真的是精神上最可怕的折磨。幸好这里的废墟化程度不高,廖沉勉强能控制自己。
他走到圆形的问询台旁边,抽出报纸看了看时间。大门显然是紧紧锁上的,廖沉根本就没想从那里出去。过去他常常看医院大厅的报刊和少数的几个频道打发陪床的日子,没想到这个医院也有相同的设置。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报纸上的时间正是诺维莱遭遇车祸的那个时候,不过从头到尾翻来覆去查看,只在社会版的角落看到了车祸的讣告。看来这件事算是被压了下去。这样的车祸每天都有,讣告也是,因此出现在这里,人们也会习以为常地忽略过去。
“怎么样?”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正趴在问询台上。
对方穿着一身蓝色的病号服,意外和医院的场景相处融洽。
“不怎么样。”廖沉折好报纸,“你看起来也是医院常客。”
“是啊。”少年笑眯眯地应着,“常年医院混日子。”
他从手臂下抽出白大褂,衣服的尺寸显然不是少年能穿的。
“名字……上次还没讲吧。”廖沉突然想起来这回事。少年在这里让他稍感放松,似乎进入了自己的领地一般,驱散开了医院阴森的气息。
“骆棋。我的名字是骆棋。”少年笑着说道,把白大褂递给廖沉。
“骆棋……”廖沉念叨了一会。
他接手那件白大褂,却不知道少年用意为何。
“去看看诺维莱吧。来吧,我带你去。”
骆棋迈开脚步,给他带路。
他在地图上看到过,住院的都是在三楼。
少年把他带到三楼阳光最好的房间外面,一转身便消失了。廖沉抖了抖白大褂,穿上发现是他的尺寸,意外的合身。
他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但门牌上写的姓氏是布朗。只有一个布朗。
三色堇是否能够回来?要怎么做?要画出诺维莱期待的世界的什么部分?
廖沉左手攥紧拳头,心中有了答案。
“布朗小姐。我是来告诉你,你姐姐转移到了首府医院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