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沈浩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直起身子,左臂的酸麻感传来,好似有万千的蚂蚁在其中撕啃,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拍打着左臂。这是他在二流大学混了个毕业证后,就连学士证都没拿到的第一份工作:一家港资企业的仓库管理。
一个星期早八晚五的五天工作日,其他时间上班的话可以计算加班,只是这个上下闲的蛋疼的企业,自从沈浩进来那天起,就还没加过一次班。
今天是周六,难得的加了一次班也就只忙活了不到两个小时,昨天玩游戏玩到一点的沈浩就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是一家奇怪的公司,总投资超过了两千万的企业,算上管理层也就不到一百人的样子!而负责管理的老大是行政部的经理,直接坐在香港办公室里进行遥控指挥。而负责生产的经理,则是没有权利去管理生产部门以外的员工,更不要说那个脓包的生产经理才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个主管外加两个员工,就组成了这个公司的仓务部。每天上班后主管会溜达一圈,然后整个人就不见了影子,除非你打电话去找她,否则你是找不到她的。只有在下班前,你才可以看到她在打卡处等待下班。
右手拍打着左臂,沈浩就感到一阵剧痛传来,整个人的嘴皮子都哆嗦着:“嘶…”
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胳膊是怎么了,沈浩将左臂轻轻蜷了蜷,又是阵阵剧痛传到脑海,这时仓库的门被人推开,齐海峰推门走了进来:“浩哥,你睡…你脸上怎么了?!”
我的胳膊疼你问我脸上怎么了?
沈浩顿时感觉不妙,伸手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摸出个镜子就瞅了瞅,只见原本还算白皙的脸庞上,在额头的部位有着半个巴掌大的淤痕,如同从高处跌落摔到似的。
“靠!”
沈浩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回想下就猛然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张的足足可以塞进俩鸡蛋。
梦里的自己好像回到了幼年的时候,只是和记忆深处的场景不同,那个年纪的家里房子不是砖瓦盖的房子,而是用土砖垒成的茅草屋。
这个古怪的梦已经持续困扰沈浩很久,就在昨天他还认为做了个连续剧似的梦,虽然这个认定是不可思议到匪夷所思,可刚才梦中的自己是从树上摔下,清醒过来的脸上就有了摔伤的痕迹,那么这个胳膊的疼痛…
梦中的景象,好像是胳膊先着地的吧?!
诡异到极点的现实,让沈浩的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动间就感到天旋地转,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貌似抓到了什么。
“醒了…”
犹如天外回音,一声轻呼传进了沈浩的耳朵里。
这是在哪?
沈浩努力睁开双眼,左臂上的疼痛和晕乎乎的脑袋,让他哇的一声呕吐起来,自己这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吐完后轻松了许多,沈浩的视线才开始打量眼前的景物,目光从眼前裹着夹袄,头戴西瓜小帽的老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一个面色发黄,发型好似鸡窝似的犀利姐身上。
脑海中一阵莫名的情绪涌动,沈浩冲着女人脱口喊道:“娘…”
中年女人两眼含泪,对着西瓜小帽的老人跪下:“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西瓜小帽捋了捋自己下巴没有几根的胡须,架起女人道:“孩子身子虚,左臂虽然已被我纠正,还是弄点东西补补比较好。”
沈浩已经顾不上这老头和女子的对话,脑海中狐疑的他开始在屋子打量起来,只是看了没两眼,他就有了想哭的感觉。
家徒四壁只是一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家里穷的只剩下了墙壁,可沈浩的视线所及之处,这个房子甚至连四面的墙壁都不是平的!
屋子里能够称之为家具的东西,也就是自己躺着的这张床,以及那屋中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一个大树墩子和几个小树墩子,这应该是用来吃饭的桌凳吧?
吃惊过后,沈浩在脑海中的记忆里知道,这个身体还是有名字的,大号孙玉昌,小名叫昌盛。这是他在今天遭遇匪夷所思经历后的第一个庆幸,幸亏不是叫孙四六啊!
搞不清自己这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视线所及没有看到菜刀的沈浩,差点就以为自己来到了汉人只值一头驴的元朝!
而这个担心,却在从脑海中翻出自己叫孙玉昌的名字后,才彻底打消了这个忧虑。要知道元朝的汉人可是没有名字的,有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代号。比如朱元璋一开始的朱八八,据说就是因为他在八月八日出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后来造反的时候,感觉到有些拿不出门面,这才又改成了朱重八,后来当了皇帝才彻底的给自己取了朱元璋的名字。
自己这是穿越到哪里来了?
斜靠在散出阵阵霉味的床上,沈浩微微动了下左臂,就感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右手才想掀开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就被手上所抓的东西吓了一跳:“圆珠笔?!”
看着手上出现的圆珠笔,沈浩的眼睛就看到了笔头上的标签纸上,赫然写着两个简体字:“沈浩。”
不对,我这可能是在做梦!
即便是沈浩此时左臂传来阵阵剧痛,他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右手的圆珠笔上,仿佛见了鬼一般。
中年女人这时送完大夫,手里捧着碗糊糊似的吃食回到了屋中,坐在床边满脸关切之意的看着沈浩道:“昌盛,喝点吧,娘亲晚上给你炖鸡汤喝…”
听到中年女人的温柔软语,沈浩的眼眶一红就掉下泪来,左臂的疼痛也好似减轻了少许,扔下手中的圆珠笔接过了女人手里的碗。
端着碗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混合着绿色植物香的气息直入肺腑,沈浩张开大口咕嘟喝了一口,却没想到这闻着还不错的绿色吃食,在入口后有着淤泥的味道:“呕…”
虽然身躯还是这个时代的身躯,可感官上他又何时吃到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咽进去半口的吃食就被他吐回了碗里。
“昌盛…”
中年女人身形微动,从沈浩手中夺过碗,佝偻着转身而去,片刻间苍老了许多。
看着女人身影消失,抹了下嘴角的沈浩掀开了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被子,从床上坐起一番打量,脑海中尽是些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字眼。
坑洼的屋子里,地上摆着树墩子做成的桌凳,屋门处入眼连个门板都没有,一个厚厚的帘子挂在那里,道道刺目的光芒透过缝隙射入了屋中,在灰暗的地面上留下了块块光斑。
坐在床边低头找了找鞋子,沈浩的目光就停留在了自己的脚上,漆黑的脚面脏污不堪不说,脚趾甲参差不齐的像个小锯片似的,歪头看了下脚底板,就看到了厚厚的一层老茧。
这双脚…没穿过鞋吧?
放弃了找鞋子的念头,沈浩就那么赤着脚踩在了屋中的地面上,感受着阵阵阴凉的气息顺着脚底板直冲而上,他挪动着脚步走向了门帘子。
掀开门帘,刺目的太阳光照的天地间一片明亮,直到许久双眼才适应了灿烂的阳光,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那是孙玉昌的娘亲,确切的说也是沈浩的娘亲。
只见娘亲此刻端着那个碗,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的那种绿色糊糊,旁边一口黑漆漆的陶罐歪倒在地上,竟然连口铁锅都没有!
下一刻,看清了的沈浩眼泪像奔涌的瀑布一般倾斜而下。从小就父母双亡的他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把他抚养长大的奶奶,可即便是这唯一的亲人也在大二那年离他而去。
能够吃下别人吐出的食物,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才可以做到!
“娘,给我吧!”
伸手从女人手中夺过瓷碗,沈浩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孙刘氏默然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屋里才回过神来,恍惚间才发现这个消瘦的背影,竟然和记忆中的那人如此相似,下一刻孙刘氏露出了微笑。
皱着眉回到床上,斜靠着的沈浩慢慢喝着碗里的绿色糊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是自己吐出来的,洗脑似的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皮蛋瘦肉粥,这是紫菜蛋花汤…”
刚才出去的这一趟,他彻底的体会到了这个家的贫穷,整个院子里面连个篱笆扎的围墙都没有,出了屋门就是四通八达的泥路!天气正常点还好说,要是下雨难不成要在屋里做饭?!如此想象着贫困的环境,感到有些疲乏的沈浩,就那么靠在床头上迷糊着睡了过去。
当沈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眼处白色天花板夹杂着鼻尖消毒水的味道,无不在提示着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此刻的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一分。整间病房内四张床位空了两张,穿着工装的同事睡在靠近自己的床位上。
回了回神,沈浩猛然间从床上坐起,他被面前的东西吓到了:只见自己的右手上,正拿着个绿了吧唧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