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一个正常女人的终生大事,陈墨觉得自己的婚礼像要参与一个活动一样,只不过需要穿婚纱和高跟鞋而已。
对了,陈墨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高跟鞋这种东西。它能让一个资质平庸的女人变得挺拔玉立,也能让一个习惯穿平底鞋的女人叫苦连天。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它是天使;对于不喜欢它的人来说,就是魔鬼。陈墨和孟年修净身高相差16cm,在孟年修发现自己妻子的脚被磨得红红的之后,之后敬酒酬宾的环节陈墨就换上了平底鞋。
女人的武器不一定是眼泪和撒娇,有时候把事实直接亮出来更加能够唤醒男人的同情。这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那就是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你。
两个伴娘,两个伴郎,加上新郎,新娘的六人组合踏上了浩浩荡荡的敬酒酬宾之路。先敬的是双方父母,S市这边的习俗是敬酒时改口称对方父母为爸妈。这只是官方意义上的一个隆重仪式,真正说起来,从两家父母商量婚事的那一天起,陈墨和孟年修就已经开始改口了。
新郎新娘的改口都是要给红包的。陈睿崇递过红包,凝视着孟年修骨节分明的手,思索着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把未毕业的女儿嫁出去了。
两家的妈妈都有些泪满盈眶,一个嫁出去了女儿,另一个收回来一个女儿,几年后还能收获小的。两位妈妈情绪激动的内容不同,原因却是一样的。
敬酒敬到了许夕一和许城术这桌时,新郎新娘的情绪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波动。身为一个关心妻子的老公,孟年修自是早就清楚许夕一的存在。想他在和陈墨交往之前,最顾忌的就是这个人了。对于两人快要相差二十岁的年龄差距,他的无力感颇为丰富。幸运的是,圆圆选的是他而不是他。
许夕一的面部表情还维持在正常范围之内,内心却早就波涛汹涌,翻滚澎湃。高中时偷看过一眼她看的小说,书名已经不记得了,偏偏记得一句此时十分应景的话:爱人要结婚,新郎不是我。这句话产生的前提好歹是曾经相爱,然后背叛。而他的情况,显然连背叛都成了奢望。没有开始,何来背叛?原来她一开始就表达的很清楚,只是他装作毫不在意。
婚姻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能有多少,看他妈妈就知道了。他不相信妈妈不知道父亲心里一直有着另一个女人,但她是他的妻子,为了家庭和爱,他们的生活才像现在这样平淡幸福。陈墨,她的一生从此与他无关。多少个深夜里为她穿上婚纱,带上戒指的梦,今天由另外一个男人替他做了。他不能反抗不说,并且连和她结婚的权利都没有。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年龄,未满十八周岁的他究竟要错过多少?
君生我未生。人间的面,每一面都是情谊。因果循环,时刻准备。作为一个落选者,他的权利和义务只剩下了守护她和等待她。即使这些他唯一能做的事,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恨不相逢未嫁时。
许城术的眼睛一直看着陈墨,这个差一点就成为自己女儿或儿媳的孩子,他对她的感情实在是难以描述。她见证着他生命里最深沉的爱的失败,又见证了自己儿子的落落寡欢,他不清楚这场延续了两代人的闹剧究竟何时结束,他只是知道,自此以后很多年,他都不能见到“儿媳”这种东西了。他的儿子比他心志更加坚定,没想到这样也不能换来一个好的结局。但是他不会多加干涉儿子的选择,他自己选择过,所以很清楚,那种爱而不得的缺憾,来得多么穿肠蚀骨。
敬酒敬到孙熹微这里时,陈墨绷紧的神经才稍有缓解。当她看到孙熹微和伴郎付梓新眉目传情时,意识到自己婚后参加的第一个婚礼应该不远了。
“小墨,新婚快乐。”孙熹微的笑容里全部都是释然,她开始相信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渣。
“同喜,同喜。”陈墨笑着往伴郎的方向递了个眼神,饮下了那杯道貌岸然的清水。
不要歧视她,这么多桌的宾客,全程喝水喝下来也很不容易好吗?她都喝饱了。
作为一个丝毫没有紧张感的新娘,除了在面对曾经颇为打动她的追求者时有所撼动之外,她的心神从来就没有站在一个新娘的角度思考问题。
小说里不是都说,婚礼是伴郎伴娘发展奸情的第一战场吗?她的婚礼有两对伴郎伴娘,都不是情侣,可他们一个个居然都不单身。伴娘王可和李青安就算了,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她知道他们不会出轨or出柜,伴郎呢?付梓新就算了,这厮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且对方还是她老师就更不能拆散了。另外一个伴郎终于是个生面孔了,据说还是孟年修小表妹的青梅竹马?好吧,叫方音的小姑娘挺可爱的,她不能把这个青梅竹马给胡乱配对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不能牵红线的陈墨颇为寂寞,直到她看到徐峰和田汝心以及他们家那只能打酱油的小包子,哟,白白嫩嫩的还真是形似加神似啊!
陈墨对小朋友不感冒,不然魔爪一准早就蹂躏过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不讨喜的小包子徐盛超自顾自盯着新郎看,他对孟年修胸前那朵小红花十分感兴趣。只是妈妈说了,表舅的东西不能随便碰,除非表舅主动给他。
若是平时,孟年修自不会在意用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东西取悦小朋友。和陈墨相反,他很喜欢孩子,大约和他过了而立之年对家的渴望有关。但是今天这朵小红花可是能证明他身份的重要宝贝,任凭徐盛超怎么撒娇卖萌他都不会给。原则问题。
陈墨感兴趣的事变成了双方的称呼。在初中那会儿,她和徐峰以及田汝心就是要好的朋友了。如今按辈分算起来,徐峰和田汝心应该称呼她一声表嫂。乌龙的是,她曾经在徐峰名下学习了两年。现下究竟是师徒之礼为重,还是血缘之名占了上风呢?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这种问题就交给男人们解决吧。出嫁随夫这个词,隐退了太久,也是时候拿出来重现江湖了。
不知两个男人的交流过程是怎样的,反正结果是定下来了,陈墨明面上多了两个表妹和表妹夫。但在私底下,他们还是她可敬的老师和师母。面子这东西,就是风水轮流转啊~
一番水酒喝下来,陈墨几乎生出莫须有的醉意。她发誓再也不结婚了!
孟年修看着她义正言辞下鼓鼓囊囊的小脸,抓过来亲了上去。当着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新郎的面,讨论再婚问题是在考验他的耐性是吧?他也发誓要让她度过一个不一样的蜜月。
若是陈墨能读懂孟年修的心声,一定会撇着嘴说没有对比性哪有不一样可言。
这话倒不是她想气他,两人领证的前一晚娘亲大人就找她谈过了。言谈身教,感同身受,吕笑桐拿出了看家本领。甚至给她讲述了沉埋多年的爱情往事。陈墨惊讶的发现,娘亲大人说的男主角竟然是许夕一的父亲许城术。除了极个别脑神经发育不完善的女人之外,有哪个女人会发现不了喜欢的男人对自己也有情意呢?差就差在一个谁先说出口,阴差阳错之下,男主角换成了她现在的爸爸,陈睿崇。陈墨对这个本该唏嘘不已的故事没有多作评价,她知道娘亲大人现在很幸福,这就够了。
她当然懂得娘亲大人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意思,因为她并没有把许夕一的事瞒着她。虽然娘亲大人不一定认为许夕一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了解小孟的人品,所以并不反对你们这么早就结婚。小孟年纪不小了,他成熟稳重,能照顾好你。但是你想清楚没有,他确确实实比你大了十三岁,一旦结婚就不可以离婚了,这是咱们家的底线。”
在陈墨的印象里,娘亲大人几乎没有以这么严肃的一面谈问题。民主到连高考志愿都不多加干涉的父母,能在结婚前表露出严肃的一面已经很难得了。
陈墨也端正态度,她心里也清楚这事马虎不得。以娘亲大人的性格,这样的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娘亲大人,我不会离婚。说实话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不会谈恋爱,惶论结婚。可是五年了,孟年修用五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男女之情是在有两性以来就注定了的。我不能说我们两个人是天作之合,但是我有勇气陪伴他走过漫长的一生。”
吕笑桐欣慰的点点头。她相信她女儿的选择,何况这个女婿自己也很满意。
陈墨看着娘亲大人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回答过关了。恋爱报告没有打,她和他直接通过了最后一程。陈墨低头玩着户口本,有种毕业论文通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