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最后的冲刺时期让人来不及考虑更多,就在众人都在为分班考试进行准备时。
“陈墨,传达室有人找你。”刚进班级的方回气喘吁吁,今天早上温度都达到30摄氏度了,他一路顶着太阳跑回来,不喘就怪了。
“是谁找我啊?”陈墨站起来。
“她哥告诉她他来看她。”方回绞尽脑汁,艰难地复述着。
陈墨被方回那一堆他她他绕晕了,“你确定是找我的?”
方回之前学英语的时候就出现过人称转换障碍,在和曜光的指导下好不容易克服了,如今这毛病又转移到汉语上面了,不知道又要麻烦班主任多久才会好。
“是她哥告诉她来看我?”他还是不敢确定。
陈墨被他打败了,不抱希望的谢过方回,转而叮嘱覃思思。如果她上课之前没回来的话,就帮她跟英语老师请个假。
为了节约时间,陈墨也是一路小跑赶到了传达室。虽然她知道,如果来人真的是找她的,那她势必会回去晚的。赶来的速度是一种态度,也是对待别人的尊重程度,这是吕笑桐教给她的做人态度。
来人为方回洗刷了冤屈,那人正是吕胡安,她的表哥。
“胡安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刚好有事路过你们,就过来看看你。喏,给你带了点水果。”
陈墨赶忙顺从的接过。
“学习累吗?”吕胡安像一个亲切的长辈一样关心她。
陈墨觉得,在这样一个曾经的高材生面前说自己学习压力大是对他的侮辱,何况他们之间并不很熟,亲戚做到这份上还真是失败。想了想,她还是笑说不累。两人聊了有十来分钟,吕胡安就告诉她就说自己要走了,让她也回去上课。
虽然陈墨觉得吕胡安今天很奇怪,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送他出了校门,陈墨提着水果回去上课,今晚她们大家都有口福了。
一个星期的加班加点过去了,迎来了一个下午的假期。下周是王可的生日,陈墨和李青安各自脱离组织去给王可买生日礼物。她们要去的地方是手工小店一条街,街上全是卖各种手工艺品的小店,那是在中考结束后五人组乱逛时偶然发现的。店里的商品既实用又好看,就是这地点距离他们这儿有点远,在S市北边的新区。
两人坐上一辆公交车,124这趟公交刚好从起点坐到终点就是了。陈墨和李青安找了个空座坐好,没有说话。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倒是没有发生年轻人不给老人让座的事情,只是显得有些拥挤,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陈墨动了动,试图把靠在身后的书包拽出来,硌得她腰疼,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书包略微沉了一点是一方面,空间狭窄是另一方面,两方面加在一起导致了她的失败。李青安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帮她把书包拉出来。手里书包的重量把她也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沉?你都装了什么?”
“是书呀。”陈墨笑着接过来。
“我们要去逛街你带书要干什么啊?一起逛逛增长见识?”李青安不能理解她的世界。
“是写给你的情书。”陈墨的笑容忽然变得温柔缱绻。
李青安脸红了。每次都这样,她们在一起玩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适应陈墨心血来潮的表白。
这样也行啊!站在两人四周的年轻人一边感叹一边都默默把这段话记在了心里,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用上哄哄自己的女朋友,同时也把陈墨的脸记在了心里,这么油嘴滑舌,就是再有定力的妹子也该被她骗到手了,幸好这厮不是男的啊,感谢中国法律不允许同性结婚,不然他们真有可能得单身一辈子了。
女孩子喜爱精致的东西是打出生起就烙在骨子里的天性,陈墨和李青安说是给王可买东西不假,买完了之后仍然坚持把这条街从头到尾逛完了,两人从最后一家小店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东西的数量比当初说好的不知翻了几倍。女人啊,总是无力抵抗她们购物的欲望。
一下午的假期,她俩到寝室后收拾一番就该回去上自习了。对视一眼,下周一起聚一聚,再把礼物一起送给王可。
王可诞辰的到来预示着这个学期将要结束,五人组又凑到了一起吃饭。司云正好坐在陈墨的对面,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着司云身上有肌肉了呢?连走路的感觉都变得不一样了。自打那次说明之后,两人之间的口头交流就不多了,一是怕尴尬,二是怕说错话。陈墨和李青安之间几年相处之后,仅凭眼神几乎也能沟通了。李青安把陈墨的好奇问出了口。
“司云,你被哪个跆拳道教练抓去当陪练了吗?”她承认是她自己最近迷上了跆拳道。
“没有,我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去跑步运动什么的。”上个月他妈妈去银行办理转账汇款,带了不少现金,不小心被某个丧心病狂的歹徒盯上了,居然挟持了他妈妈当人质。是附近执行任务的特警刚好撞上了这起突发事件,把他妈妈救了出来。妈妈一开始还瞒着他,要不是他回家后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又知道爸爸不是家暴的人选,逼问她她才肯告诉自己。他给之前的教官周征打过电话,说他想考军校。周征就给自己弄了一套体质训练方案,他现在才变成这样的。这件事他谁都没有说,未来太遥远,他虽然想好了自己的路,还是不想把这样的事提前透露给别人知道。
姜峰大概是唯一能看出自己意图的人吧,那小子也会每天跟着他一起练。虽说他一个男孩子不会像女孩子那样去厕所都找人陪着,可是多个人的感觉真的蛮好。至于陈墨,他会慢慢放下的,既然她不喜欢,远离就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承诺。
余下的流沙飞快的滑落,奔赴身下众多同伴的容身之所,沙漏漏完的那一刻,正是高一的孩子们分班之时。
这次还是十四个班级,一班到九班是九个理科班,十到十四班是五个文科班。班主任都在原班级没有变动,校方的做法是将学生重新排列组合,再分到不同的班级里去。
陈墨好巧不巧的仍旧留在了二班。哭,学校究竟是根据什么标准判断她是“二”的?
相比于陈墨的不甘,有些人还是很高兴的,比如同班同寝的覃思思,密闭恐惧症患者许夕一,还有喷嚏少年康于歌。滞留在二班没动的就剩下了他们四个,文莲看着几人的名字十分亲切,造成了几人课堂被提问次数和抽中做苦力的次数急剧上升,四人苦不堪言。
这阵子唯一令陈墨开心的事情就是王可和李青安也分到了二班,三个女孩子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时光,那时的她们不谈爱情,只讲疯癫。
“似乎”只是一个假象的空壳,看看时常来寻找王可的孙天翰和自己没变的同桌覃思思,陈墨就知道,有些东西,发生过就无法改变,它们早就悄悄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任谁也无法磨灭。
而对于覃思思来说,继续和陈墨同桌也不能浇灭她看到陈墨在楼梯间偷偷抱过的姑娘有男朋友这一事实的惊讶。更令她喘不过气来的事情还在后面。
陈墨看过无数遍的小说《三千鸦杀》终于在某期刊上连载了,她如今虽然不能在网上追,但是一个月一期的期刊她总还是可以买回来怀念的。兴奋至极的她抓过覃思思就口若悬河、巴拉巴拉的讲起来。她不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自己的兴奋欣喜非但没有感染到别人,反而将那个听众瞬间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在陈墨第8次说起她对“覃”这个字的好感时,覃思思似乎能听到自己脑中紧绷许久的弦崩断的声音。她终于知道陈墨第一次听自己做自我介绍时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了,是对方之前就爱极了“覃”这个姓氏让陈墨对自己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根本不是少女绮丽的“陈墨是女同性恋,很喜欢自己”的一厢情愿这样的幻想。她本人对于陈墨来说,不过是一个爱屋及乌的典故罢了。她也明白了那个叫王可的女孩子真的只是她的朋友,就像她自己在陈墨心里的那样,而不是什么她假想出来让自己难过的情敌。
覃思思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趴在了桌子上,那个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的却让自己陷入其中一年多的暗恋与明恋到头来被证明是个笑话,她实在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她觉得她自己才是那个笑话。她第一次感觉到陈墨不像她之前认知的那样善良,看看陈墨对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残忍。也不完全是这样吧,自己也有错,面对男生的表白她丝毫未曾动心过,陈墨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自己蒙在鼓里长达一年,陈墨这两个字,可能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躲不开也逃不掉,只有站在原地等着把自己伤到伤痕累累,心无杂念。
陈墨正讲到兴头上,忽然就看到覃思思脸色惨白的趴在桌子上。真的,她没有撒谎,以前有人告诉她谁谁脸色发白她从来没有看出来过,而这一次,就算她还是前世的二百五十度近视,她也敢确定,覃思思的脸色真的不正常。难得思维跟上事态发展的陈墨还是漏算了一点,同桌脸上呈现病态的起因都是因为她。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古人早就将利害关系讲明,众人追捧,却不在意。追求就是这样吧,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放手去做的时候,他们本身尚且不知。
之后的覃思思照常上课下课,上学放学,就像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走过的身影,早已变回了一个人。就像当初高一时她不肯理陈墨的那样。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和陈墨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直都是她自己在折磨自己。可她不想回头,她不能接受自己从淡然到欣喜到爱上最后变得满身伤痕,而另一个人从头到尾丝毫不知情。说是她无法面对陈墨还不如说是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体内那颗无端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