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一个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显是压抑着胸中的愤怒和悲痛。
初初张开眼睛看着他,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起身离去,一袭玄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只留给初初一个模糊的背影。
初初很想叫住他,想问他为何如此决绝,然而张张口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啊!”初初忽地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
自上了断尘崖这些年,初初时有梦见这个噩梦,每次都会在窒息中惊醒。她一直很想知道梦中的神秘人是谁,之后怎样了,可惜,总是想破头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何处见过此情此景。
此时天已大亮,容不得她继续冥思苦想,清潋便从床上拖起她和小豆子去了怀尘殿
幸而颜皊上仙今日略染小恙,并没有见他们,初初和小豆子也就少遭了一番挖苦。
他们三人随着颜皊上仙的大弟子洛光仙子,穿过满是火红色珊瑚和深碧色流水的碧波园,到了一间小屋子前面,便是他们这两日的卧房。
待洛光仙子走了之后,清潋少不得又交代了几句这两个不省心的惹祸精,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这第一日,初初和小豆子在碧波园做了点杂七杂八的小活儿,又乖乖地修行了两个时辰,倒也安分。
及至夜晚入睡之时,小豆子的小胖子体质暴露了,呼噜声大得很,睡梦中也不老实,竟还吵闹着问娘亲要桂花糕吃。
“你这只小猪,桂花糕撑死你!”初初对着他留着口水的小胖脸儿捏了捏,小娃娃在睡梦中居然还“咯咯”笑出声了,那副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让她不忍心再欺负他。
初初便披了件外衫,走出厢房。
忽然想起午后打扫珊瑚园的时候,似乎看到一朵珊瑚花苞要开未开的样子,听说珊瑚花都是夜间开放,白天凋谢的。初初没有见过珊瑚花开的样子,心想,不如趁着夜深人静去看看。
此时,白日里那一丛丛一簇簇红得如烈焰般的珊瑚,被黑夜镀上了一层墨色,竟是红得诡异妖冶。幸而那一个个白色的珊瑚花骨朵,给这气氛平添了些温馨。
初初觉得脚下的流水有些凉,于是看四下无人,便顾不得颜皊上仙的规矩,偷偷驾了朵云彩,飘到珊瑚丛中。
“唉……”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百转千回的叹息,吓得初初从云彩上跌落,溅起水花一片。
“谁?”那个声音瞬间收了刚才那种肝肠寸断的感情,冷冷地问道。
初初识得这便是颜皊上仙的声音,赶忙收了云彩,走上前去,紧张地回道:“回上仙,是无极上仙的二徒弟安初初。”
颜皊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马上发作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一袭白裙飘飘若仙,平日散落在肩的红棕色长发,今日被松松垮垮绾了一个小髻儿,几缕碎发零落在额前,衬得她肌肤如雪嫩白。月色中的她,竟显出与这碧波宫格格不入的似水温柔。
良久,颜皊抬起头,一双美目在初初脸上扫了几眼,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初初想了一下,似乎夜里出来走走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便回道:“我是来看看珊瑚花的。白日里看到一朵似是要开的样子,因此来看看。”
“嗯。”颜皊上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徒就不打扰上仙在此休息了。”初初见她没有发作自己,准备开溜。
“你随着你师父修行多久了?”颜皊却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自上了断尘崖至今,快五百年了。”
“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为何收你为徒?”颜皊盯着她问。
“师父只说是一次下凡无意中收我为徒的。”初初省去了慧根一事不提。
颜皊冷笑了一下,似是对初初的话不置可否。
“你过来,我看看你。”颜皊上仙招招手。
初初有些吃惊,不过还是连忙走上前去。
颜皊上仙盯着她清丽的面庞,摸了摸她乌黑光滑的秀发,良久,幽幽地说:“果真一副好眉眼,只可惜也长了一颗泪痣,怕是将来要情障缠身了。”
初初抬起头看向她,从前未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与颜皊上仙接触,是以不曾发现,原来颜皊上仙的眼角,也有一颗莹莹欲滴的泪痣。
“清潋师姊也如此说,不过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谁人都会长痣,只是长在哪里不一定罢了。”初初无所谓地说。
颜皊挑了挑嘴角,似有一丝笑意:“你和你师姊感情好吗?”
“好,当然好啊!不仅仅是师姊,还有师父和小豆子,我们像一家子一样,感情好着呢!只是小豆子有时候太调皮,犯了错总拉着我去给他顶罪……”初初发现自己太过忘情,差点卖了小豆子,连忙掩住口。
还好颜皊上仙却并没有深究初初的话。
她摊开手掌,把自己一直在摆弄的东西给初初看,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初初仔细一瞧,只见她手里是一颗海蓝色的珠子,周身尽是碧色的氤氲,像极了在燃烧的一团海水。一看就知道是个宝贝,只可惜初初并不认得,只得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可听说过海焰珠?”
“难道这就是,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焰珠?”自上了断尘崖以来,初初虽是在仙界到处晃荡,这么有名的宝贝却是头一遭见到。
“不错。”颜皊淡淡地说。
初初很是惊讶,没想到失传已久的海焰珠,竟是在颜皊上仙手里。
“如果我把它送给你,你可愿意?”颜皊忽然问道。
初初听后愣了一下,虽知是不可能之事,仍眼放光芒地说:“当然愿意!三界之中谁不知道海焰珠这件宝贝啊。”
“不过有个条件,从此之后你便不能与心爱之人见面,你可还愿意?”颜皊问完,玩味地盯着初初。
“上仙说的心爱之人,是师父、师姊还是小豆子?”
颜皊见她天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说:“哪一个都可以,你可愿意么?”
初初心里确实很想得到宝贝,不过一听以后若当真不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见面,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就算小豆子再调皮捣蛋甚至拖累她,她也从未想过以后再也不见这个师弟。
因此,初初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颜皊上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宝贝虽然好,不过如果得了宝贝却要失去至亲之人,我独个守着宝贝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是大家一起开心的过活好。”初初老实地回答。
“独个守着宝贝又有什么意思!”颜皊上仙听过,凄凄然得地笑了起来,“哈哈……怀尘,你只道我一心想成仙,可又何曾知道,除了这千年的寂寞,我有什么意思……”
初初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
颜皊收起笑容,盯着初初,一字一顿地说:“你可要永远记得今日的话。再珍贵的宝贝,都比不上感情。”
说完,颜皊竟将海焰珠放到了初初的手里。
“上仙?”初初惊讶地望着她。
“它于我无用,你拿去吧。”说着,颜皊挥挥手,示意初初离开。
初初呆立在原地,满腹狐疑,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
颜皊见她不走,不耐烦地说:“我要在这里赏月,不想人扰了兴致,你且回去吧。”
初初见她如此,只得满腹狐疑地回了卧房。
颜皊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良久,自语道:“怀尘,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怀尘,你若是还在,和我说说话,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