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眉看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女人,君少臣只觉得分外可惜。虽然与她谈不上有什么情分,但至少相处过些时日。如今她变成这幅模样,君少臣并不觉得自己能高兴得起来。
皇上驾到的时候,太医的药也煎好了。毕恭毕敬地呈上来,呈药的手,因为紧张地轻轻颤抖着。
夜悠然一听说消息就赶来了,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却得来一个傻子?难免有些不甘心。
见到太医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情恶劣至极,俯身从他手里夺过碗便往苏汐蕙嘴里喂。但昏迷的人哪儿喝得进药,褐色难闻的药汁儿顺着苏汐蕙的嘴角往外流。
夜悠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扼住她的脸颊,便往她嘴里灌药。君少臣知道皇上这回真生气了,便起身拦住他:“皇上,臣来。”
夜悠然狠狠地摔了碗,冲跪在地上的太医道:“再呈一碗上来!”
“是,是。”太医手忙脚乱地退下了,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会招惹皇上不快,到时候掉乌纱帽是小事,这项上人头掉了可就是大事了。
君少臣看一眼满嘴药渍的苏汐蕙,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更别提喝药了,便主动请命:“她的事就交给微臣,皇上且去忙别的事。”
夜悠然看他一眼,蹙眉道:“图是到手了,但为何这图会在花柒远的手里?前皇后和太子又去了哪里?这些,朕一概不知。放任他们在外,朕总是心中不安。”
君少臣的心里一顿,并不再看夜悠然,而是将目光移到苏汐蕙的脸上,恍若自语般地说:“皇上已经得到了江上和火凤图,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话是这么说......”夜悠然沉吟半晌,又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虽说太子继承皇位的证据已经在朕手里了,但若是斩草不除根,只怕夜长梦多。”
君少臣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寒光,像是锋利的刀划过坚硬的冰河,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可内心却不平静。他知道自古以来皇位相争是多么残忍又激烈的事,而他,作为将军,却只能侍奉占有皇位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私心里,却有着他自己想要袒护的人。
对于夜悠然的想法,他的确能够理解,但他的野心和狠戾却让他心尖一颤:“手足何必相残?”
夜悠然冷哼一声,斜睨他一眼,他是看不清君少臣,这个辅国将军虽说年年胜战而归,对于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但,他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看不透的人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很多事,他也便不再多透露。
正沉思着,太医又呈来了药。
君少臣先于夜悠然接过,低头看着冒热气的药,道:“皇上且去处理要事,这里,就交给微臣吧。”
夜悠然瞥一眼病床上的苏汐蕙,既然找不到应对办法,就先静观其变吧,于是掀一掀黄袍,如来时般匆匆离去。
君少臣道一声“恭送皇上”便转身去扶苏汐蕙。
她很轻,躺在他的臂弯处,脸颊因为方才夜悠然粗暴的动作而留下两道红痕。
君少臣抬起她的下巴,试探着一点点地往她嘴里灌药。
辅助她喝空了碗,这才将空碗往太医手里一放,抬眼问道:“她何时醒来?”
太医赶忙回答:“回将军的话,若是姑娘能充分吸收汤药,今夜就能醒过来,那倒是好事。不过若是吸收得不好,也许明天也醒不来,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君少臣轻嗯一声,又摆手示意他下去。
伤了脑子,谁都不好医。他也只能运些真气给她,希望她脑子里的血块早些散去。
“那将军......?”已经到了太医们回家的时候了,太医见君少臣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拱了拱手询问。
君少臣在床边坐下:“留一个守夜的便是,你们都回去吧。”
“是,将军,微臣告退。”太医弓着腰出去了,虽说他有皇后娘娘照应,但若是得罪了辅国将军,十个皇后娘娘也保不住他。这回为了治那晕倒的姑娘他可是用了珍贵的药材,若还是治不好,他也真是没法子了。
走出太医院,他重重地叹一口气,期望那位姑娘能够平安无事地好起来,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了。
不过,也多亏了这太医的用药,加上君少臣的真气,苏汐蕙半夜的时候总算是醒来了。
太医院的整夜灯火通明,蜡烛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苏汐蕙就是在这细小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瞧见红色底布的床罩,上面绣着精致的牡丹花。
这里是哪儿?
她动了动身子,却痛得惊叫出声:“嘶——”
声音虽小,却恰到好处地吵醒了君少臣。
见她醒了,眼底微有些欢喜,但声音却平淡如水:“你醒了。”
苏汐蕙翻了翻白眼,这人是瞎子吗?她没醒能发出声音?有谁会睁着眼睛睡觉啊!
“废话!我没醒,难道是诈尸?”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左右看了看,问,“这是哪儿啊?”
“太医院。”君少臣扶她起来,让她得以靠在软枕上,“头还疼吗?”
苏汐蕙瞪他一眼:“你说疼不疼?话说你谁啊?这里的太医吗?”
君少臣哑然,不详的预感在心底徘徊:“你不记得我了?”
苏汐蕙再一次对他无语:“我要是认识你我干嘛还问啊?”
失忆!
君少臣的眉头霎时皱紧:“我是君少臣,你还有印象吗?”
苏汐蕙摇摇头,刚摇了两下就痛得嗷嗷直叫,抱怨道:“不认识,喂,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伤到头?”
君少臣深深地看她一眼,郑重地问:“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苏汐蕙一听这话,脸皱作一团,对啊,她光去问他是谁了,可是,她自己又是谁呢?
努力地回想,却感觉脑子里的线似乎断了,此刻的她和过去完全接不上。一种溺水般的恐慌感霎时间袭来。她慌乱地抓住君少臣的衣袖,着急地问:“我,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