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知道,他知道阿娘为什么这样说。
宫中上下皆是一双势利眼睛,自从上次父皇当着众嫔妃的面严责母妃之后,御膳房连一日三餐的份例都不过敷衍,哪里还能去添新花样命他们蒸茶羹酪。
他犹记得,母妃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母妃的手心是滚烫的,仿佛烙铁一样,烙在他的脸上。母妃的声音就像是雪花一样,轻而无力:“好孩子,别难过了,是阿娘连累了你,这都是命啊。”
刹那有泪汹涌的涌出,他并不是难过,而是愤怒,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
他愤怒他的父皇富有四海,却让自己的女人连一碗茶羹酪都吃不到。
他霍然立起,大声道:“阿娘!这不是命,他们不能这样对待咱们。”不待母妃再说什么,便夺门而出。
他只知道,自己是皇子,是天底下最高贵的男人的亲生骨肉。他的母妃,怎么能落魄至此?
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无数雪花漫天漫地卷上来,北风呼啸着拍在脸上,像是成千上万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脸上。
他一路狂奔,两侧高高的宫墙仿佛连绵亘静的山脉,永远也望不到尽头。
他听得到雪水在脚下四溅开来的声音,听得到自己一颗心狂乱的跳着,听得到自己粗嘎的呼吸。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御膳房,他要给母亲要一碗蒸茶羹酪,他是皇子,是当今天子的儿子。
母妃病得如斯,他不能连她想吃一碗酪也办不到。
正和门、经泰门、永福门……一重重的琉璃宫阙被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甩在后面,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膝上的疼痛刹那椎心刺骨,他半晌挣扎爬不起来。杂沓的步声渐行渐近,忽然听到“哧”得一笑。
那笑声,他永生不忘。
他抬起头来,在高高的步辇之上是皇二子涵祁。他比他,大了两岁多。
只见他一身锦衣貂裘,风兜上浓密水滑的貂毛,将他一张圆圆的脸遮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