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唔了一声,依旧望着那倏忽来去的金鱼,还有那丽阳下翠绿异常的荷叶新绿,只是随口道:“什么事,你说吧。”
张兴偷偷窥视了一下他的脸色,心里想了一想,还是先请了个安,口气也有意放轻快了:“奴才给陛下道喜,太医院的梁大人刚刚去替皇贵妃请了脉,说是娘娘有喜了。”
这句话本来极长,他说的又快,皇帝仿佛乍然没有听清楚,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缸里的鱼,过了半晌,突兀的转过脸来,那太阳正照在脸上,白花花的极刺眼,张兴瞧不出他脸上的神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在惴惴不安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最要紧的事情来,蓦然掉头就往外走。
张兴唬了一跳,连忙赶上去,见皇帝步子极快,心中纳闷,只来得及向身后的太监丢个眼色,气吁吁先追上去。连声叫“陛下”,他只是往前走去,并不答腔,步子却是越走越快,日常的仪仗近侍这才远远追随出来,皇帝径直出了含元殿,从夹道往北转去,一直走到凤仪宫外,近侍的太监方执着仪仗追上了。
这天极热,又是一天之中最焦躁的时刻,张兴一路跟来,早已经是一身大汗,眼瞧着前面的宫墙,如赤色巨龙,连绵向北,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只紧紧跟在皇帝后头。
从凤仪宫往西一转,一座华丽精致的殿宇已经近在眼前,皇帝一鼓作气疾步走至此间,额上早已挂满细密的汗珠,猛然一抬头瞧见殿前所悬的匾额,突然脚下一滞,就立在了那里,止步不前。
张兴心下忐忑,上前去躬身道:“奴才打发人进去请娘娘出来接驾。”
他这话只是试探,因为皇贵妃从来不曾出来接驾,往日便是他来了,她也是只管自己打发自己的时光,从来不曾依照礼仪来相待的。
他听了这话默不作声,过了片刻,却慢慢转过身来。张兴微感诧异,可是知道皇帝的性子,不敢驳问。
一对仪仗便远远的立在太阳下,张兴看见皇帝缓慢的倚在显阳殿前的石狮上,那一瞬,仿佛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