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才一下地,便听得殿中有人在舒展曼妙歌喉。不消细想,也能知道,当中必然是丝竹歌吹,脂香粉艳。
小太监引着子默进了一个偏殿候着,宫人奉上茶水,子默只是捧在手里温热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指尖,并未喝下半口。
坐的软塌离花窗不远,子默微一抬头,便望见了花窗敞着的夜色。这晚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绡纱,星光黯淡映入殿中,一切都在朦胧的黑暗里勾出个边廓。
子默身边高的是柜子,矮的是案几,一色的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手边桌上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瓶里有一束嫣红的牡丹正在静静绽放着。
殿中原是金碧辉煌的摆设,浴在这样的夜色里,一切都柔和而分明起来。盛夏的暖风带着殿角渐渐融化的冰水凉意拂来,轻柔的吹拂着垂下的绡纱帘幕,一重重的纱帘在风中忽而鼓扬,轻巧的绕过子默的身边,像翻飞着轻薄蝶翼。
子默起身推开窗棂,轻烟散入寂寂深殿。夜深了,手边的茶盏已经凉了下去,殿外还是没有任何音讯。
子默倚在窗棂边站的久了,这才觉出自己膝下的疼痛来。看了看殿外只有宫人垂手安静的立着,并无人进来查看这里,一时卷了身子斜凭榻上。
榻前的灯盏亦被点燃了,赤铜鎏金的凤凰,衔着一盏纱灯。灯光朦胧暗红,仿佛一颗衰弱的心,微微荏苒跳动。
子默偏过头不再看那纱灯,回眸望向自己卷缩着的两条腿。水云色纱裙自是素净,但那颜色也是虚的,像是层单薄轻纱,随时可以揭了去,依旧露出底下的苍白。而今,这苍白上又多了几处殷红。心里念道:“红颜薄命,果然----如斯……”。
子默在这幽暗的心思里游走着,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宫中的更声响过了三更,有一片微黄的灯渐渐近来……
应天成进了偏殿,看见子默已经睡的安稳了。那鼻息间呼吸很是平坦,眉宇间也未曾有愁绪不展。他手攥了子默绣给自己的香囊,将那细碎的干花紧紧握着,生生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