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女子在陈克思家里住下了。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么?”她脱下外衣,将修长的手搭在陈克思的肩膀上。
陈克思的眉头皱了一下,从桌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叹道:“自从离开家乡后,我就再也不避讳什么了。”
妖娆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知道么?你的儿子,今年已经五岁了。”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也就是说,你已经五年没有给家里来过任何消息了。你怎么有脸说你是个父亲呢?”
陈克思不说话,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长得什么样子?”
终于,好久的沉默之后,陈克思开口问道。
女子冷笑两声:“他,都亏有你这个英俊的爹,和你长得很像。”
陈克思表情变得更加痛苦了。
“上学了么?”
“恩。”
女人说着,脸上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
陈克思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把头重重地垂着。
女人抓住他正要倒酒的手:“别喝了。我说过了,他们母子平安,你也不必内疚。”
陈克思甩开他的手,不说话,只是喝酒。
女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些年,看来陈老板在上海混的还不错。”女人环视了一下陈克思的华丽的房子,然后又看着陈克思冷笑一声,“可是外面的诱惑恐怕是太大了,陈老板这一走,连家都不要了。”
陈克思道:“这些年,我从没忘记过她。我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否则,我既不会离开。”
女人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倍:“没忘记?这些年你没有回家看望过他们母子一趟!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死在了外面呢!”
陈克思没有说话。
良久,他忽然抬起头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她的情况这么了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女人冷笑道:“我是她的什么人管你什么事。”
陈克思叹了口气,道:“那好,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问你了,明天我就回家,把他们母子接过来。”
“不必了。”女子依旧是很冷淡的声音。
陈克思看着她。
“她已经改嫁了。男方待他很好,待你的孩子也很好。”
陈克思顿时像是脑中有闪电闪过。这个消息,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妻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嫁给了别人!
“你不回来,他们都说你是死在外面了。她一人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艰难,已经无法维持。所以就改嫁了。”
“嫁谁了?”
“你的高中同学张子扬。当初你们一起追求她的。”她说完眼角忽然闪起了泪光,抬头望着上面,“可惜她瞎了眼。结婚才两个月,你就骗她说你出来打工挣钱了。你这一走,竟连个电话也没有了。”
陈克思没有说话。
其实有很多的情况,女子也许是不知道的。
娶她,并非是因为他喜欢她。其实他一直喜欢的,是另一个女孩子——周琦。
他们的村子是一个比较落后的村子,但是纵然是落后的村子,也有几所高中,且每年有十来个考上大学的人。
他、刘晓敏、周琦便是这个村子里的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班级的三个学生。
周琦和他本来是名列前茅的,他们也在学习和竞争中成为了心心相印的恋人,并曾经私定终身,和所有的小恋人一样,在一个下了晚自习的晚上,周琦偎依在他怀中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非君不嫁”。而他也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云。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他在临近高考的时候,父母亲却不幸病逝。
他们的死,让他的大学梦成了泡影,纵然是考上大学,他也没有这一笔巨额的学费。
但是,当周琦得知他因为父母死去的缘故,所以不能再读书,便对他说道:“你安心读书吧,我辍学打工供你上学。”
年轻真好,舍不得自己心上的人受一点苦,他相信自己是给不起周琦幸福了,于是便装着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忍痛对她道:“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么做。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从此,他便开始和刘晓敏在一起了。
他父亲和刘晓敏的父亲是世交,所以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有过所谓的“指腹为婚”,刘晓敏是一个很勤劳很善良的女子,和村里其他所有的女子一样逆来顺受——但是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他喜欢的是周琦那样要强,自立、聪明的女孩。
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刘晓敏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所以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她便同意了和他交往。
只是周琦无法相信这一切。她在伤心过后,更加发奋,一举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名校。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向他证明,她是没有哪里比不上刘晓敏的。
在上大学的前夕,她对他说:“只要你现在同她断绝关系,我可以原谅你。我可以放弃上海的大学,随你到天涯海角。”
但是这样的表白忽然让他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于是在邻近周琦开学之际,他便自作主张和刘晓敏成婚了。
周琦大失所望,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踏上了去上海的列车。
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并非他所想要的;自己枕边的人也并非自己喜欢的女子。事业与婚姻都成了他的枷锁和桎梏。
于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在经过了很久的犹豫和思索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敏是一个很贤惠的妻子,把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他在那头帮她把所有的庄稼都施好了肥料,光着膀子用机器把地都浇了一遍,还给她买了很多的衣服,然后对她说:“晓敏,现在始终呆在村子里也不是个办法,我想出去看一下。要是我两个月还没有消息的话,你就带着这些衣服,把田地房屋都卖了,然后……然后再……再另谋出路吧……找个好人家……”
刘晓敏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只是问道:“你是想出去打工?”
他道:“是的。外面的日子会很艰难,假如我很久都没有回来的话——也许是我死在外面了。你自己再找个好人家吧。”
刘晓敏这次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拦住他,想对他说,我们夫妻这样天天在一起生儿育女不是很好么?
但是她不敢说,她崇拜他,爱他,他的话都是对的,她喜欢听从他的每一句话。
她也知道她根本就拦不住他。
所以她含泪点头答应了。他走的时候,她倚在门框上,把他四季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在他的棉袄里上缝了一个大口袋,悄悄地装进去五百块钱——这是她的嫁妆,他不知道。临来的时候,她送他到村里的十字路口便被他赶回来了,陈克思说:“晓敏,你回去吧,走得远了,就找不到村子里的路了。”
他的包里有一大包包子,那是她连夜包好的,给他塞进去的时候特地晾了一下,怕时间长了会发霉。
“克思,你一定要回来……我已经……”她用手轻轻地捂着腹部。
他道:“什么?”
“哦,没、没什么——我是说,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吃的。”她慌忙地说道。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有些失望。
其实,刘晓敏想说的是,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只是,直到孩子出生,她也没有机会告诉他。
陈克思的背影越来越远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的脚步是那么地坚决,仿佛自己的身后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刘晓敏靠着村子十字路口的大树直到日落黄昏。
在上海的日子,真的不是那么简单,从一个无知的农村少年到如今威震一方的陈老板,他已经经历过太多。他在最无奈的时候偷过抢过,被别人骗过也骗过别人;被人打过也打过别人。甚至还做过苦工。
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犀利而睿智,脸上开始闪现出成熟的光芒。他最终成功了,如今也成了小有名气的陈老板了。曾经的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只是,经历过太多,也因此明白自己和刘晓敏早就不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了。况且时间过得太久,她,也许早就重新嫁人了吧。
“陈老板,听说,你是个风流的人。玩过的女人不少吧。”女子用手抚摸着他的脸,轻佻地说道。
他不动声色:“你说呢?”
女人道:“据说,你和你们公司的一个姓苏的女人关系非同一般啊。”
陈克思用审视的眼光逼视着她:“这话时谁说的?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手下的女人多的是,至于她,我还看不上。”
陈克思之所以这么说,是他料到这女人来者不善,他不想因为自己把别人牵扯进去。当然,从女人的口气,他也早就料到,她此番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她必定是有着一定的目的的。女人所说的情况并不十分可靠,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刘晓敏改嫁了。至于其他的情况,还必须亲自了解。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她还会耍什么花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