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说过,那些不甘被掩埋的,终有一日,会曝在空气里肆虐。
对尚轩而言,张娇然就是那只不甘被暗夜腐化的异兽,她的灵魂中汹涌的是无尽的挣扎与被束缚的不羁——她,是自由的。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每一面不痛不痒的笑靥,每一次轻视不屑的眼神,都是像阳光一样,或明或暗,在唤醒着她沉睡的神经。她究竟是要告诉自己多少次,要一直这样,用冷峻的眼神,像他对她一样的,对视回去。可是她终究做不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她哭了,她哭的很彻底,很卖力,像是要流尽这些年来蓄积的泪水。
究竟是要用多少勇气,卸下这过期的伪装。
尚轩的转身,决绝而冷冽。到底被一个陌路人伤到骨子里了,一片沙土也没扬起。他没看到她的肝肠寸断,没看到她眼里流动的那些液体是孕集了多少落寞。
他的身影,黯淡在她的悲伤里。
那天之后,尚轩对张娇然更是过眼云烟了。他依旧遵约地做着一切,和她一前一后,听张三笑的辅导讲解,上着A班的课——在别人看来很认真的生活着,好像过去的一切都被清洗了,一点痕迹也没贮存下来。
“尚轩,把数学作业收一下,老师催了。”很淡的语气。
他扬起头:“奥。”
有时候,他会找她。
“班主任要你去他办公室,说是要拿卷子。”
“什么时候?”
“倒数第二节课。”
云淡风轻。
可是她知道,他们究竟是近在咫尺,还是远隔天涯了。那些官方生硬的对白,那些连一点情感都没有的汇报,那些疏离的冰冷的眼神,她都心领神会了,她会笑着,兢兢业业的,一板一眼地回过去。
泪,流过,就坚强了。
林幂会指着他们很大声的对苏洛说:“阿洛,瞧他们两个配合的多默契!”
苏洛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她知道很多东西潜藏的比浮在冰面上复杂的多。
陆子颢嘿嘿地笑着,他说道:“林幂,你还在纠结那场赌博呢?”
慵懒的声音里,半是调侃,半是挑衅。
“是啊!我肯定会赢!你就等着给我买早餐吧!”林幂没好气地说。
她就是这样,不过也只是观望着情势,却非要拿出百分之百的自信说着百分之百的成功。
陆子颢没有继续争论,依旧嘿嘿地笑着:“咱们走着瞧呗。”
林幂习惯性回头送了他一个白眼,陆子颢习惯性的耸耸肩,表情无辜的像个小孩。
赌这场,注定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长跑马拉松。
在苏洛看来,尚轩就像是一瓶透明色液体,很纯净,却不是水的性质,而是经过那些或红或黑的物质反应过来的,就像光的颜色,虽是光淡明亮纯白,却是能折射出赤橙黄绿蓝靛紫的。
她还记得那天下雨,他意外地出现在她们面前,他那清淡的数语寥寥,他那印在昏暗车窗里的朦胧侧脸,深色的眸子里跃动的光,是那样的深不见底,给了她那么多的疑问,却在这些时光里,不给她找到答案的时机。
这是诱导么?苏洛想着嘴角微微的上扬起一个不经意的弧度。
“想什么呢?!”林幂狠狠地挠了一下她,“世界格局的转型么?本拉登的藏身之所?还是最近的金融危机?”
苏洛怕痒,瞪了林幂一下:“阿幂什么时候国际化了?”
林幂脸凑过来:“国际化路线走的是王道——”
“啥?”苏洛喷的不浅。林幂翘起手指,指向前排:“阿洛,你说,我的胜算大不大?”
话题骤变,林幂形式。
苏洛顿了一下:“巴基斯坦和以色列能亲故吗?”
迂回曲折,苏洛常态。
“可能性不大,但是好过一段时期。有必然联系吗?”林幂追问。
苏洛轻笑:“人力佼佼者使然。”
“何许人?”
“阿拉法特。”
“呵!”林幂惊叹。
“晚年被以色列囚禁,最后巴黎中毒身亡。”
“这么凄然!”林幂一阵唏嘘,“可是这与我和陆子颢的豪赌有什么关系?”
“要挑战某个艰难的事实。”苏洛望着林幂,“就会有某种牺牲。”
林幂瞪大了眼睛:“哪有这么不靠谱。”
“我在陈述我了解的。有些事实纵使有无辜的牺牲品,也不能改变什么。就像阿拉法特,死后中东地区依旧水深火热,加沙战争,巴以冲突,没有你所期许的橄榄枝出现。”
“你不相信我?”
“只是不相信某些事实。”
苏洛的回答很淡然,就像一泓清水,浇在林幂心上,把那些冲昏大脑的热火浇灭,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国情不等同于人情的,阿洛。”
“没有直接明显的利益,但是隐忍的心事,更容易击溃,不是么?”苏洛翻着书,语气很平静。
“那我会输么?”
林幂的信心被自己踩在了脚底下。
苏洛翻书的手抖了一下,输?她能预测吗?尚轩给她出了那么多谜,她也不过在找着某些答案,那么多面孔,那么多面具,那么多的不确定因素,她不是历史评论员,因为她根本没有他的历史,她又怎么敢这么不负责任地说些阙词呢?
她只是微微一笑,最终没有回答林幂那个问题,赢了怎么样呢?她能找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吗?她能看到他真正的那张脸吗?
林幂神情沮丧,暗自思忖着一个月的早餐钱该怎么要,头埋在书页里,看来她是被打击的“一心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