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悦缓缓睁开眼,首先触入眼帘的是青烟色的纱帐,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柔软的被子。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身子也是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抬起手一边按压着太阳穴,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事物,灵悦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四处张望之时,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径直走到床前,看见灵悦坐起的身影,不觉“咦”了一声。
灵悦倒一点也不含糊,伸手就撩起了帐子,一看来人,顿时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心下一怒,不禁叫喊出声:“怎么是你?”
说来也不得不让灵悦生气,因为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闹得她不得安生的上官南。
上官南仿佛已经算定会有这样的场景,也不多说什么话,把手里端着的参汤放在一旁,挽好帐子后,顺势坐在床边,端起参汤,递到灵悦面前,微笑着说:“喝吧。”
灵悦别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巽冥教让她吃了太多苦头,她誓要他们血债血偿。而敌人的好处,她是不会受的。
“不好好待见自己的身子,就是帮对手的大忙。这个道理,你柳伯伯没教你吗?”上官南不慌不忙,只是用汤勺一下一下的搅着碗里的参汤,轻描淡写的吐出这一句话。
灵悦僵了一下,不情愿的转过头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抬起双手,接过了参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话说这样和平相处挺好的,偏偏上官南的嘴又忍不住:
“平日里见你找我麻烦时挺威风的,没想到现在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抢了,竟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听到这句话,灵悦的反应很直接:眼睛也不眨一下,一翻手,把参汤直接泼在了上官南的脸上。
末了还加一句:“滚!”
上官南竟然也不怒,伸袖抹去脸上的汤汁后,微微一笑,接过灵悦手中的汤碗,转身就走了出去。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灵悦慢慢曲起双腿,抱着双膝,把自己蜷作一团,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
是啊,为什么自己会放弃?只要自己努力,是绝对可以取代她的。
但是,他会像爱她一样爱我吗?
不会。所以,我的退出,是正确的。
只是每每想及此处,自己的心总像有一根刺一样,总跑出来刺自己一下,让自己很是难受。然而,拔掉这根刺的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时间。
唯有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既然上官南在这,说明这里极有可能是南苑了。虽说他是巽冥教的人,把自己带回来也可能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就刚才来说,上官南暂时对她还是没什么恶意的。
那么,这段时间就暂时待在南苑吧,趁这段时间,把以前的一切全都忘掉,开始完完全全的准备一个全新的自己。
打定主意后,灵悦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接着——躺下,睡觉。
窗外,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里面的一切,直到那个身影躺下,他才微微扬起嘴角。
那夜,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酒后失态、雨夜呼啸,心里就像被重锤狠狠击了一下似的,很是沉重。
本来他是想浑水摸鱼,趁群豪在庆祝方梓寒和易微新婚之喜时发起突袭,狠狠地打击他们一番,谁知看见灵悦中途神色哀伤溜出后,他竟下令其他人撤退。
突袭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尾随她一直到郊外,目睹了她的一切,心内更是沉重,看到她晕倒,他立即奔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
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个武功高强的文家后人,原来是那么脆弱。
她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前辈,毫无后辈的样子,爱骂就骂,瞧不起就是瞧不起,绝不做作,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孩子的模样。
然而,她现在却会退让,会忍耐,会掩饰,表现得越来越像个大人。
但是,很多人都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她会哭,会心痛,会难过。
很多人却看不到。
他们看到的,是她的文家后人身份,是她高强的武艺,是她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神色。
而他却看到了。
所以他心疼。
把她带回南苑后,他就一直悉心照顾她,她因淋雨着了凉,发起热来,他就整晚不睡,一直陪在床前,直到她退了热为止。
有时想想,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她,她不仅是自己的死敌,还是巽冥教的头号公敌,自己这样做,无疑是为自己埋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但自己还是做了。
为什么?
在反复审视自己内心时,上官南忽然慌乱起来,自己仿佛对这位冤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不,不可能的,自己身为巽冥教护法,保护本教,是自己的死约,是绝对不可违背的。
而她,是本教的公敌,自己的绝对敌人。
喜欢上自己的敌人?笑话!
上官南使劲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形,便默默离开了。
灵悦已经住在南苑好几天了,天天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别提多舒坦了。可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天来,她见到的,就只有上官南一个人,丫头什么的,连影子都没见着。
上次来南苑的时候,怎么说都有一个叫霜儿的照顾自己,这次怎么……灵悦越想心里越是嘀咕,趁着这几天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便瞅着一个空档,轻轻跳下了床,悄悄地摸去门口那里。
到了门口,她伸手轻轻推了推,才意外地发现,门竟然从外面锁上了?!怪不得那个混蛋每次进来都花半天功夫,原本还以为是门难开,结果是锁难开啊。
灵悦蹲在门旁捣鼓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开锁的念头。既然锁开不了了,就直接踹门吧!但是灵悦踹了好半天,把脚都踹疼了,但门依然纹丝不动。
到底是为什么?灵悦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阵,不禁火冒三丈:他奶奶的,竟然是铁门!怪不得踹这么久都不动一下!
既然不能从门口出去,从其他地方出去也是一样的,打定主意后,灵悦开始找其他出口,半个时辰后,她瘫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向天长叹一声:“上官南,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软禁我,我绝对有办法出去的!!!”
然而此刻上官南并不在南苑。今天一大早,秦壑就派人传来消息,要三大护法即刻到青龙堂集合,他只好让辜绍替他给灵悦送饭,自己则施展轻功赶到青龙堂。
自己前脚刚到,后面就传来一阵咯咯娇笑:“南哥哥,你来得好早啊!”接着一阵浓香袭鼻而来,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地挨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兰岚,教主急着见我们,怕是有什么急事,我们先进去再说吧。”皱了皱眉,上官南厌烦的挣脱开这块贴在自己身上的膏药,便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进了青龙堂,生怕她再次黏上来。
兰岚眼光立即变得冰冷,她死死的盯着面前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暗暗道:“上官南,总有一天,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
青龙堂。
“莽头陀、上官南,你们做的很不错,了空领着的那些人现在把我们看成是跳梁小丑,只会做一些背后的勾当,哼哼,到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谁才是最后的蠢材。”秦壑冷笑着,铁制面具在烛光下闪着冷冷寒光,让上官南三个心中不觉一怵。
“接下来,就是等他们来到四象山下了。”秦壑仿佛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又立即严肃的向兰岚发问,“兰岚,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吗?”
“报告教主,人手已全部安排妥当,只等教主一声令下了。”
“好,好。”秦壑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上官南他们都不敢吭声,只是紧张的看着他在面前踱来踱去。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响着,回荡在寂静的大堂里,甚是诡异,忽然,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壑的大笑:“哈哈哈哈,天下群雄,尽归觳中!”
“教主英明,教主神威!”上官南、兰岚和贾不道同时跪下,高声大呼。
“好,好!”秦壑收了笑声,扫了他们一眼,挥挥手,“都下去吧!”
“是!”三人正要退下,忽然秦壑开口叫住了上官南:“南儿,你留下。”
“是!”上官南垂手立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的,莫非是自己做事惹教主不高兴了?
秦壑慢慢走至他面前,一双鹰眼冷冷的盯在他身上,只把他看的全身发毛。
上官南秉着呼吸,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冷汗慢慢的从他的额上冒出来。
“滴答”一滴汗水滴落在地面,声音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