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舜见此人来势汹汹,侧身一避,闪开当面一击,挥起长剑,向那人腰间刺去。那人嘿嘿冷笑一声,身形一晃,方舜但觉一道黑影一晃,然后一片黑影兜头而来,心下暗叫“不好”,几下直劈,那黑影却无一丝受损,依然照面扑来。方舜被逼得向后跃了几步,一边躲开这东西,一边不懈的挥动长剑以护住门户,待看清对方套路再想办法应付。
青叔与家丁们在一旁见那铁面人仅仅只是用他身上的披风,便把庄主逼得步步倒退,心下又惊又惧,攥着长剑的手不觉又紧了一些。此时正是最佳进攻时机,墙上的黑衣人却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看得人心内既是恐惧,又是疑惑。
方舜看清那片黑影原是一件披风,心下不禁赞叹:“此人内力强劲,一块轻飘飘的披风在他手里竟如刀剑般凌厉无情,不,不,竟胜于刀剑。唉!若是此人不是杀害我妹子一家人的凶手,我们倒可以做个朋友。”方舜一生最佩服英雄侠客,每每遇见志同道合的人,一定热情招待,待那人如亲兄弟一般,因此在江湖上,人人都佩服这位侠骨丹心之人,纷纷唤他作“江南剑侠”。
如此想着,方舜手下略有迟疑,对方毫不留情面,“乓”方舜被披风挥中胸口,一股强大的力量自披风而出,如重锤敲中他的胸口,立即脚下不稳,向后移了十几步,幸亏他内功不弱,才渐渐定住了身子。众人一阵惊呼,忙冲上前来,挡在方舜和那铁面人中间,长剑直指那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哈哈哈…..”那人一阵狂笑,笑罢,便对着青叔那群人冷冷地说:“怎么,打不过,就想以多胜少?这就是所谓的‘江南剑侠’吗?我看,不过就是一养尊处优的富老爷罢了!”语气里满是嘲讽。
方舜站起身来,自行运气了一会儿,便觉好了许多。原来这铁面人并未出全力,刚刚那一下,实在不算什么。他直起身来,盯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都给我退下!”语气里自有一股威严。
青叔刚说了一句“庄主”,就被方舜狠狠地瞪了回去,便也不再说什么,慢慢的退了下去。众家丁见青叔都退下了,互相望了望,也一个一个的退在一旁,不再作声。
方舜见众人退下,便拱手向那人行礼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方某感激不尽。”那人鼻孔里“哼”了一声,忽然一挥披风,披风便乘着这力飘到十几步以外,落到地上。那人又“唰”的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着方舜,冷冷道:“接招吧!”说话间,剑气已直逼方舜咽喉。
方舜轻轻松松的向左边一侧,长剑挺出,直指对方小腹。对方闪身一避,软剑却不减其势,依然对准方舜面门而来。方舜拿剑身一隔,谁知那剑软绵绵确如软鞭一样,剑身一弯,眼看便要刺中他的右眼,方舜一急,剑身顺着那软剑的剑身移动,运起内力,将那剑硬生生逼开,跳开一步。那人未等他喘过气来,软剑又再次挥到。方舜定了定神,心想这剑不如平常之剑,剑身甚软,灵活万分,需万分小心。如此想着,脚下立走起八卦之步,身形飘忽,长剑也挥得得心应手起来。
那人点点头,说了一声:“方家的‘八卦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说着也挺剑向前。
方舜此时使的是“乾字诀”,剑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宛如青天包罗万象,那人几次攻过来的剑势都被逼了回去。方舜和众人见此,稍稍松了口气。哪知那人又一声冷笑,软剑一抖,立即绷得挺直,脚下斜走几步,又再次向方舜攻来。
众人心下一惊,此人所使的竟然也是“八卦剑法”!不过他的剑法迅猛异常,急进急退,犹如大火掩盖过来,让人进退不得,正是“离字诀”!
方舜大吃一惊,此剑法是方家的传家剑法,仿照八卦相生相克之理所创,向来只传本家人,旁人是怎么也不能学的,如今这人……方舜心中大感疑惑,怎奈对方像是起了杀意,招招都可致命,因此只好奋力抗敌。他挽了一个剑花,剑招陡转,变得柔若无力、婉转轻灵起来。众人都看得出这是以柔克刚,亦是遵循了八卦中“坎克离”的口诀,不禁纷纷喝彩起来。
那人却嘿嘿冷笑:“如此招式,怎能杀人?”剑锋陡转,沉稳有力,锋芒尽收,却是“坤字诀”!
方舜见对方会使自家的传家剑法,心下已是大惑,仔细观察,见对方招式虽是自家剑法无疑,但其剑气中却无半点正气,邪门非常,招招都是要取人性命的,当下大怒,此人如此践踏“八卦剑法”,若是让不知底细的人看到,岂不是坏了方家的名声?如此一想,剑下再也不敢放松,誓要将此人擒获。
两人如此对了百十招,所使的都是“八卦剑法”,所谓“相生相克,了无时尽”,对拆了许久,方舜不觉有些吃力,但却硬撑着与对方过招,不肯低头认输。
那人亦愈斗愈勇,忽然他手中的剑一弯,剑尖却向方舜的后心点去。方舜一惊,没料到如此变故,忙跳开两步,用剑护住周身大穴。那人却也不慌不忙,软剑一晃,又向方舜刺去。这两下犹如小孩子玩鞭子一样,没有章法,如漫不经心甩出来一样。方舜见到如此奇怪的剑法,心下疑惑,忽然脸色一白,额上渐渐有冷汗冒出,脚下轻浮,站也站不稳了,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剑,完全并不知道躲避。原来这正是方舜少时与妹妹方晓妍的嬉戏之事。那时妹妹精于用鞭,一次便是竭尽心思,认真创出三招鞭招,专用来破方舜的“八卦剑法”,只因为“八卦剑法”向来传男不传女,方晓妍心内气不过,便认真钻研,誓要他父兄为难。如今方舜见此,往日之事一一涌上心头,哪儿还有打斗之心?手下顿时慢了许多,破绽也逐一显露了出来。
眼看剑尖就要刺破方舜的咽喉,大家不觉惊叫一声,就要扑上前去帮助主人时,一道身影从旁飞出,“当当”几下,把那人硬是逼得后退几步。
大家定睛一看,不禁大喜过望。那道身影正是方夫人。只见她盯着那人冷笑几声,说道:“方家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来结怨?”
那人只是冷冷地说:“你怎知道无冤无仇?”当即一剑刺来。方夫人侧身避开,但身子仍是紧紧护住丈夫,长剑直出,却是刺向对方大腿。那人脚尖挑起,踢开长剑,方夫人顺势而上,刺向腰部,忽然感到胸口一窒,右肩一阵剧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当即吐血不止。
方舜回过神来,刚好看见夫人肩头受了那人一掌,飞出几十步的惨状,心便如被人撕开那样难受。他血红着双眼盯着铁面人,忽然怪叫一声,挺剑直扑那人而去。
那人左闪右避,硬是不接方舜一招,仿佛猫戏老鼠,要活活气死他一样。此时方舜心里已全丧失了理智,如野兽般乱扑乱打,丝毫不讲究章法,只凭一股蛮劲向前冲。青叔他们见夫人惨死,庄主丧失了理智,心中悲痛万分,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名誉好坏,拿着长剑便向那铁面人一拥而上。
那人见众人围攻上来,却也不惊慌失色,依然玩着乱冲乱撞的方舜。众人更怒,纷纷出招,直刺那人。忽然一声尖利的长啸划破夜空,墙上的黑衣人纷纷跳落,如鬼魅一般瞬间闪到各人面前,众人也不管这么多,劈脸砍去,然而剑劈到半空,却好像被人夹住一般,再也落不下半分。忽然一片哀号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每个人都捂着脸、扔下刀剑乱奔乱走,仔细看去,却见每个人的指缝中纷纷淌下血来,形状十分之恐怖。再仔细看那些黑衣人,但见他们手中都套着一副铁指环,于昏暗的夜色中更是寒光闪闪。他们既能移动得如此快,手上功夫自然不必说,早在剑劈向他们头顶时,他们便出手,一划拉,几乎把脸皮都撕了下来,如此快的速度,天下恐怕无几人能抵挡过这一招。
青叔半边脸被划得血肉模糊,他睁着糊着血的另一只眼,向房内大喊道:“快,快带少庄主……”“走”字还未出口,便闷哼一声,重重倒在地上。一个黑衣人从他后心处拔出自己的铁指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便“倏”的一声闪进房内,其他的黑衣人也四处散去,不一会儿,各处响起哀嚎声,接着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用说,自是黑衣人各处搜寻,杀人放火,血洗山庄。
方舜依然死缠着那铁面人不放,忽然那人一转身,刚好漏了个破绽,他便一跃而起,一下扑在那人身上,死死咬住了那人的腰部。
那人当下吃了一惊,反手一掌,拍在方舜的后背,只听“咔嚓”一声,方舜的脊梁骨在掌力下被一下震断,但他依然死死咬住那人不放。那人本无杀他之心,见他这样,不禁勃然大怒,运起全身力气,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啪”只听沉闷的一声响,方舜一下睁大眼睛,随即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竟是气绝,但是嘴上却丝毫不放松,还是死死咬住那人腰上的肉。那人气急,又是一掌打在他的颊骨上,骨头立即碎裂,再也无法咬住,方舜的身子才慢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竟是死不瞑目。
那人“哼”了一声,本来想多折磨他一下,这下却连自己的肉都赔了进去。想到此处,不仅气郁结于心,狠命一脚,把方舜的尸体踢飞。尸体“砰”撞到一处墙壁上,竟是连墙都撞倒了,砖石砸在尸体上,更是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
不一会儿,黑衣人尽数回来,向那铁面人纷纷摇了摇头。那人“哼”了一声,明显是生气了,一挥手,一名黑衣人便凌空飞出,头正好撞在墙上,顿时墙上只剩一个血迹,那人早已歪在墙下,气绝身亡。
众人噤声低头,等候发落。他们知道此次教主亲自出山,是要方舜一家死无葬身之地,谁知他们在这庄中找了半天,却不见方舜之子方梓寒的影子。这样也让他逃得掉,难怪教主会大发雷霆。
那人看也不看那些黑衣人一眼,一纵身上了围墙,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黑衣人站在一片火光中,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教主此举是何意。
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年轻女子清脆的声音:“你们这群笨蛋,还不快去追?难道要教主亲自去追那废人吗?“
众人才回过神来,躬身行礼:“谢兰护法提点之恩。“便一晃身,已向四面八方轻身离去,遁入夜色之中。
火光染红了半边漆黑的夜空,围墙上明明确确的映着一女子的身影,只见她嘴角轻扬,眼中含笑,面朝西南方向,一双玉足轻轻晃着,仿佛闲来无事,坐在墙头玩耍一般。忽然,她侧头听了一听,嘴角笑意更浓,衣袖一挥,便施展轻身功夫,向西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