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辆马车慢慢的行到方家大门前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方梓寒下了马,撩起前一辆马车的帘子,和易微一起把易玄扶了下来。待易玄着地后,易微才跳下车来,搀着易玄站着。
这时方梓寒已吩咐人去开门,并且进去报告方舜他们了。他转身看着站在寒风中的易玄两师徒,虽说他们已经披上斗篷,但还是微微颤抖着,他便走上前去,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在易玄身上:“前辈生病,最受不得风了,多穿点,以免对病情不好。“
“不行不行,这天寒地冻的,你把斗篷给了我,你自己该冻着了。“易玄连忙伸手就要把斗篷扯下来。
“你好生披着,我年轻体壮,没事。“方梓寒用力把那件斗篷裹在易玄身上,不让他扯下来。易玄见此,也只好妥协了。
“寒表哥~~“忽然一声娇呼传来。大家还未看清楚,便见一个蓝色身影奔到前来,拉着方梓寒说:”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姨父姨母都在等你吃饭呢!“
易玄和易微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象牙白的素绒绣花袄,披着冰蓝色的织锦镶毛斗篷,脚蹬一双白色的翻毛小皮靴,面容娇俏,巧笑嫣然,天真烂漫,正是文灵悦。易微今天没仔细观察救她之人的模样,如今见只是个小女孩,不禁一愣,心想如此小的年纪,功夫便在自己之上,心下不觉惭愧。
易玄不知这其中曲折,自然没想那么多。只见他笑眯眯的看着灵悦说:“这位姑娘是…..“
“他们都叫我小悦,你也这么叫我吧。“灵悦笑眯眯的说,”你就是易老前辈吧?姨父姨母让我出来接你们进去,他们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好,好。“易玄连连点头。灵悦挤过去,搀起易玄的另一条胳膊:”我来扶你进去吧。“说着便往前走。
“哎哎,你小心点,易老前辈身子不好,你慢点,别摔着他。“方梓寒忙拉着灵悦嘱咐道。
“知道啦。对了,青叔走得慢,在我后面呢。待会儿他便出来安排住处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就对他说吧。“灵悦前一句话是对方梓寒说的,后一句却是转过头对着易微说的。
“方公子肯收留已是莫大恩惠,岂敢再要求更多?“易微摇摇头,”一切但凭公子做主便是。“
“那就没有那么多罗里吧嗦的了。“灵悦转头招呼方梓寒,”我们快进去吧,姨父姨母快饿坏了。“
“我看是你快饿坏才对吧?“方梓寒点点灵悦的鼻尖,灵悦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易微见此,不觉心内一阵酸酸的,心下一惊:”怎么?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她看着方梓寒和灵悦笑作一团,酸酸的感觉更明显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正在她低头思索时,灵悦招呼她:“嘿,在想什么呢,快点进去啊!“
“哦哦,好的。“易微收回思绪,低着头,和灵悦一起把易玄扶了进去。
大厅内。
“哎呀,没想到啊,在有生之年还能见上方大侠一面。自二十年前,我心中无时无刻不记着你的恩情啊!“易玄慨叹道,”可惜啊,这辈子是报不了你一家的恩情了,待来世,我做牛做马都要还完!“
“易老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方舜抿了一口酒,”行走江湖,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讲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再执意如此,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好好好,易某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提了。“易玄见方舜脸色严肃起来,便不再言语,只在心中慨叹。谁知一个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易姑娘,不如扶你师父回去休息吧!“方夫人关切的看着咳得十分辛苦的易玄,”奔波了这么久,他应该十分累了。待会儿药煎好了,我再差人送过去,好吗?“
“好的。“易微轻轻应了一声,便搀着易玄,在青叔的带领下,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娘,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易微刚走不久,方梓寒便坐不住了,提出要去看看情况。
“也好,看他们的样子,想必是有什么需要也不敢麻烦我们的。你就去看看吧。”方舜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他还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没想到今天……”
方梓寒得到允许后,便应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大厅。方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若有所思......
“姨母,我也要去。”灵悦心内惴惴不安,觉得寒表哥自从从市集上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老是失神落魄的样子。刚才回来后更是如此,连菜也不夹给她了,也不在桌上跟她打闹了,眼睛老是有意无意的瞅着那个易姑娘,现在她一走,他又立即说要去看她,她虽不懂吃醋什么的,但是心内却气得发慌,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寒表哥和那个易姑娘在一起。
“有你表哥就行了,你毛手毛脚的,就别去掺和了。”方夫人看得出灵悦在想什么,便一口拒绝了,“快吃饭,吃完饭你还要练功呢!可不能偷懒。”
“姨父……”灵悦见求方夫人没用,又打起了方舜的主意,两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脸哀求状。
“你姨母说的没错,好好吃饭,不许再闹了。”方舜直接无视灵悦的眼神,只一门心思的端起碗吃饭。
“……”灵悦没办法,只好乖乖扒饭,心却早随方梓寒而去,连饭都扒的心不在焉。
方舜和方夫人见此,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吃饭。一顿饭,就这样吃的悄无声息,完全不同以往欢声笑语的场面。
西厢房门口。
“方公子,谢谢你的照拂。师父服过药后,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再说吧!”易微挡着房门,礼貌却冷冰冰的说。
“是吗?那就好了。前辈吃过药后可是好了许多?”方梓寒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灯光暗淡,却依然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她的长相:好看的瓜子脸,一双丹凤眼透着坚毅,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头也微微皱起,一脸都是对房中所躺之人的担心;梳的是最寻常的发髻,穿的也是最普通的衣服,但却掩不住她身上那种清冷、聛睨一切的高贵气质。方梓寒的心里,莫名的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已经好许多了,多谢公子费心。”易微微微欠一欠身,“要是公子没什么事,易微就要去收拾东西了。”
“啊……这…..”方梓寒见她就要关门,不觉急得语无伦次,“那个……那个……哦。对了,那个,你明天要做什么活,青叔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他会来找你,替你安排。你……有什么问题?”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易微。
“嗯,好的,我知道了。”易微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转身进屋,闩上了门。方梓寒站在门外,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静静的离去。
第二天一早,青叔便来到西厢房,叫住正要去打水的易微:“易姑娘,花园里的梅花开了,你随我去摘一些,放在夫人房中吧!”
“哦,好的,我立刻去。”易微揣度着师父没这么快醒来,便暂且放下手中的脸盆,随青叔去了后花园。
一进后花园,便隐隐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张眼看时,见一棵棵各有风骨的梅树迎寒而立,走近去看,便见枝条上朵朵红梅刚刚绽放,血红的花瓣上凝着点点冰雪,更有一番情致。易微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在青叔的催促下,挑了几枝好看的梅枝,小心翼翼的折了下来,拢在怀中。
不远处,方梓寒正愣愣的看着拢梅而立的易微。但见她一身梅红色裙装,漫不经心的挽着发髻,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只荆钗,淡淡的神色,宛如梅林仙子,淡淡飘来。方梓寒不觉看得呆了,连身后来了人也不知晓。
“嘿!”忽然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方梓寒吓了一跳,回过身来,见是灵悦:“你怎么来了?”
“你在看什么?”灵悦不管他的问询,探头出去看,哪知一眼便看见易微,脸色突然就变了,冷冷地说:“哦,原来是看姑娘啊!”
“你在说什么?”方梓寒不觉脸一红,急着要把她带走,“我们快回去吧,爹爹这会子要来看我们的功课了,我们得赶紧准备准备。“
“急什么,天还早呢!“灵悦看见表哥急着赶她走,顿时一股怒气从心底升起,便故意提高声量,以吸引易微的注意。
果然易微听到声音,便看向这边来,看见方梓寒和灵悦,心想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下人,见到主子不应该不行礼,便走上前去,行礼道:“公子、小姐。“
“好,起来吧。“方梓寒连忙让她起来。灵悦不管不顾,一把扯过易微手中的梅枝:”这梅枝真丑,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说着斜着眼睛看着方梓寒。
“小姐说的是,易微从小在市井里长大,不会欣赏什么,只是觉得这几枝好看,便折了下来,让小姐见笑了。“易微微微欠身说。
“小悦,你不要无理取闹。“方梓寒知道灵悦是在挑事,便低声喝止她。
“怎么?我倒成了无理取闹的了?“灵悦冷笑道,”寒表哥,你的心,未免长得太偏了吧!“
“你…..“方梓寒脸一红,偷眼看了一下易微,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瞪着灵悦,一时语塞。
灵悦见此更是生气,“哼“了一声,便一把推开方梓寒,”噔噔噔“转身跑出了院子,完全不理会身后众人的呼喊。
“呜呜呜……“灵悦一边跑一边哭,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忽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直直摔倒在地上。因为地上积了冰雪,比平常滑了许多,灵悦努力了半天都爬不起来,一生气,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哎,你没事吧?“头顶有一个声音关切的问道。
“关你什么事?走开!“灵悦正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抓了一把冰雪就往上面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