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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中送炭

易微回到客店,掌柜的一看见她,立即大声嚷嚷:“嘿,还以为你跑了,原来还有点良心……”

易微眼一瞪,冷冷地说:“我师父还在这里,我怎么会跑?”

“知道你师父在这就好,怕就怕有些人啊,交不起房钱,扔下一个生病的老头就自己一个人溜了…..”掌柜的一番话引来不少人对易微的注意,大家开始对这位冷艳的卖艺女子纷纷议论起来。

“这个女的居然会抛下她师父自己溜走?”

“不会吧,她长得也不像那种人。再说,她不是回来了吗?”

“可能是跑了一半良心发现了吧!”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去卖艺,可惜了…..”

“人心难测啊…..”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易微丝毫不在意。她冷冷的抛下一句“房钱我一定会还的,你尽管放心“就匆匆上楼了,完全不理会身后掌柜”你如果三天内还不交房钱就别怪我把你们赶出去“的威胁。

推开房门,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易微皱了皱眉,轻轻地走到墙角,把东西放好,便伸手掏出钱袋,掂了掂,暗叹一口气,刚要出门,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她忙转身走到床前,掀开帘子,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约摸五六十岁的老头躺在床上,卷着半身被子,正俯出半个身子在床外,咳得十分辛苦。这便是易微的师父易玄。易微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缓缓顺过气来。待渐渐缓过气来,那老头扶着床,慢慢把身子支起来,易微连忙把枕头倚在床头,让他靠得舒适些。易玄坐好后,便拉过易微冰凉的小手,怜惜地说:“可怜的孩子,这大冷天的,为了我,你还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卖艺,受委屈了吧?“

“没有,师父你多想了。“易微摇摇头,但是心里还是不自主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禁一阵后怕,脸上不自觉显出害怕的神色来。

易玄觉察到易微话不对心,知道她肯定在外面受了极大的委屈,不过是怕自己担心而不说出来罢了。他长叹一声,只恨自己病成这样,不能外出,不然……他看了一眼满脸憔悴的易微,心中的内疚更添几分。

“师父,你饿了吧?不如你好好休息一下,待徒儿给你买点吃的回来补补身子,这样身子也好得快些。“易微见易玄一副自责的样子,知道他是为自己不能陪自己出去卖艺而内疚,便岔开话题。

“我不饿,你自己去买点好吃的吧。”易玄知道因为他的病,他们的积蓄已经花得所剩无几了,连房钱都交不上,还说什么吃的呢?

“师父别担心,今天生意特别好,挣了许多呢。你就别担心钱的问题了。这儿的人都特别好,我看啊再卖几天艺,我们的房钱和饭钱就不用愁了!说不定还能剩一些做盘缠呢!“易微故作轻松的说,”所以啊,你想吃什么就尽管说好了,不然,病怎么能好呢?“

“那好吧,“易玄知道拗不过她,便费力的撑起身子,掀开被子,从右脚的袜子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易微,”本来是想给你做嫁妆用的,没想到今天却要挪用它。“叹了一口气,”拿去买吃的吧。“

“这怎么可以?“易微下意识的推开,”你不是说,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动用它的吗?“

“让你拿着就拿着!“易玄假装生气的样子,”如果你不拿着它,就算你买回来山珍海味,我都不会看一眼!“说完一把把那张银票塞到易微手中,把枕头放下来,面向里躺下,看也不看易微一眼。

易微没法,便攥着那张银票,轻轻地退出房外,轻轻地掩上了门。她想起了这十几年来,师父带着她走南闯北,一路卖艺谋生。记忆中师父一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豪爽,不卑不亢,而且对她宠爱有加,保护着她,不受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如今,他却病倒在床上,头发花白,佝偻着身躯,整夜整夜的咳嗽。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个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原来也会倒下,也会老去,也会面临死亡的威胁。看着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他,她觉得是时候换自己来照顾他了,便雄纠纠气昂昂的学着他的样子,挑一个热闹的位子,摆摊、卖艺。本以为自己羽翼已经丰满,但当遇到流氓惹事时,自己还是慌作一团,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想转头大喊,寻求他的帮助,可是一转身,熟悉的身影不在眼前,顿时意识到他不在自己身边,一刹那,清泪盈眶,巨大的无助感铺天盖地而来,把她紧紧包围。

忽然一阵冷风迎面刮来,易微下意识一哆嗦,便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大街上。那时虽是午时左右,但因为天气寒冷,大街上除了呼啸的冷风和裹紧衣服匆匆而过的行人,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易微稍稍松开手,看了看攥在手中的银票。这十几年来,她和师父一起走南闯北,靠卖艺谋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几乎没什么积蓄。现在师父居然塞给她一张这么大的银票,从师父把它藏在袜子里可看出,这钱是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点一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从牙缝里省出来,却是要留给她做嫁妆。现在又因为不愿她为难,竟把它拿出来交给她。想到这里,易微更痛恨自己的无用,师父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如今正是报养育之恩的时候,自己却赚不到一分钱,反而要用师父多年的积蓄。想到这里,易微更是紧紧地攥住银票,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动用这笔钱!

可是,不用这笔钱,那些碎银子又能买些什么呢?易微掂掂瘪下去的钱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师父还要吃药,为了调身子,吃的也不能太差,而自己今天还没赚到一文钱。易微抬头看了一下长长的空荡荡的街道,忽然感到一片迷茫,看不清未来路在何方。

自己该何去何从?

瞬间,易微的心也如这街道一般,被寒风吹得冰凉。

两个时辰后,易微提着一副药和几个馒头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客店。在街上游荡了许久,她都没有找到挣钱的方法,连手中的药都是自己跟老板哀求了半天,老板才肯以一半的价格卖给她,不然自己是连馒头都买不上的。

踏进客店,易微便低着头,快速的溜过柜面,正想快速上楼时,却听掌柜在后面叫住她:“易姑娘,回来了?吃了吗?要不要我让厨房给你烧两个菜?“

易微回头惊奇地看着朝她笑嘻嘻的掌柜,心中大感疑惑,下午还在众人面前冷嘲热讽,今儿个怎么……突然她醒悟过来,迟疑地说:“那个…..掌柜,那房钱我明天一定还你,现在…..可不可以缓一缓?“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掌柜,生怕他忽然一翻脸,逼着赶着要把他们撵到大街上去。

“哎呀,易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房钱早就付了。你呀,就和易老爷子好好住下吧!“掌柜依然笑嘻嘻的,”我已经请大夫为易老爷子看病了,现在就在楼上呢。以后啊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一声,小的自当竭尽全力,为姑娘办好的。“

易微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掌柜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快,不过听说有大夫在上面为师父看病,便匆匆奔上楼去。一推房门,便听见师父的咳嗽声。她冲到床前,果然有一位大夫在给易玄把脉。

那大夫看见易微冲进来,也不吃惊,只是停下诊断,站起来朝易微拱拱手:“姑娘可是姓易?“

易微点点头,忙问:“我师父怎么样?“

“他是常年劳累过度,又偏偏受了寒风,看来…..“大夫”唉“了一声,走向桌前,”我只能保证三个月内无虞,至于能不能完全好起来,要看他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了。“说着,便坐下开起了方子。

“什么?!“大夫的话宛如晴天霹雳,易微一下子愣在原地。她看着易玄,极度不肯相信师父竟然大限将至。易玄反而笑了笑,身为当事人,他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了,只是心中一直不放心这个徒弟,才硬撑到今天。现在大夫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也不再顾及什么了,只是…..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易微,拍拍床沿,示意她坐过来。

易微听话的走过去,看着师父微笑的看着自己,眼泪顿时“唰“的流了下来:”师父,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易玄伸手擦了擦易微的泪水,”人嘛,都会有这么一天的,看开一点,知道吗?“

“不要,我不要师父死。“易微拼命地摇头,”师父还没用上徒弟挣的钱呢。你说过,以后要我养你的,现在我一分钱都挣不到,你怎么能…..“说着,便泣不成声。

“傻丫头,这有什么?“易玄心疼的看着她,”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怎么当真了?“说着喉头不觉哽咽,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师父,你常教导我,‘羊有跪乳之情,鸦有反哺之义’,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不等我报恩就这样离开呢?“

“你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给了我这么多欢声笑语,这已经是最大的报答了,不需要更多了。“易玄拉过易微双手,轻轻拍了拍,”我遗憾的是没有好好保管你的嫁妆,都把它们糟蹋在我这个病上了,我…咳咳咳……“易玄说到这一阵激动,又不住的咳了起来。

“嗯?“易微听到这话,心下奇怪,拿出易玄塞给她的银票:”师父,这银票在这呢,怎么就糟蹋了呢?“

“什么?!“易玄顿时心生疑惑,”不是你请来大夫、付了房钱吗?如果不是这笔钱,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没有啊。“回想起刚才掌柜的异常,易微心中的疑团更大了,到底是谁这么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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