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山苍月峰,有一道红芒划过,最后落在了那苍月殿之前的庭院上,却是朱尘带着一个小孩御剑而来。
“姑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几日的相处,未离已经没有了那一份生疏和怯弱,如今和朱尘在一起显得十分的亲近。
苍月大殿之内空无一人,朱尘也只是带着未离饶过大殿,径直住大段后侧的别院走去,于那一处小院之内,有些许楼阁林立,她此行却是见着了要见之人。
方成仙正坐在庭院之处的石桌前,除他之外,又有另外一人,乃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那少女的面容清秀,有江南那一带的婉约可人,但又有一些活泼。
朱尘虽未曾见过其人,但由几日前她三叔寄过来的信件推测,便也知晓了,这少女想来就是她三叔的小女儿。
“果真是堂姐啊,我就听闻有一个堂姐在山里当仙人,没想到真是这般美若天仙,我是你堂妹朱灵悦啊,对了我随我爹过来,不过我爹年岁较高,倒是爬不上你们这山里了,就在山腰那凉亭处等着。”
朱尘依旧一袭红裙鲜红,却也让人很容易的记住,那朱老三如今年岁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这九仙山海拔太高,石阶无数,九仙山门下入门弟子攀爬上山都要喘息,更不要说是这年岁半百的普通人了。
这朱灵悦却是随父出来游玩,她自然不晓得自己这堂姐原是她堂哥,她在俗世之中,自然不晓得这些消息,而这些长辈自然也不会随意将儿女之事说出来。
“我知晓,呆会儿我与你一同去见见三叔。”朱尘轻声说道,但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方成仙身上。
方成仙如今依旧纹丝不动一般,只是他满目的红影鲜艳,却也不晓得其内心似否也依旧这般铁石木头,如今的他越发的高深莫测了,三年时间过去,朱尘并没有和他拉近距离,于修为一道,方成仙似乎要渐行渐远,达到那神州顶峰了,而如今的朱尘要破入九仙山道法的道境显然还要一段时间。
“堂姐,这小孩儿是你弟子吗?”
对于朱尘,朱灵悦并没有多少信息,只是从她父亲那里听说了她有个堂姐在九仙山的道观那里,如今过来也是见到了朱尘方才惊为天人,对于其余的事情她自然一概不知。
“不是,他是我孩儿。”朱尘微微摇头,说出了让朱灵悦有些吃惊的话,接着又转身拉着未离的手对他说道:“这是你姨姨,离儿不要忘礼。”
未离不知晓姑姑为何称自己是她孩儿,但如今他的亲人又多了,他自然高兴,连忙对着朱灵悦喊姨姨,朱灵悦这才发觉,这未离还真和朱尘有几份相似,只是她根本就未曾听闻自己这个堂姐已有婚嫁了,而且方才她也听闻这小孩称呼朱尘为姑姑,这关系就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她也不敢去细问,毕竟和堂姐初次见面。
朱尘拉着未离的手,坐在了方成仙的一侧,朱灵悦复又回座,这次却是和未离逗弄起来,一时各种问题问得未离不知如何回答。
“让他入我门下如何?”
不知为何,方成仙忽然这样说道,这句话语或许对于其他人莫名其妙,但朱尘却是明白,只是她不知晓如今的方成仙为何会动了收徒的心思。
方成仙作为九仙山二十七代弟子第一人,他的未来谁都能够料想得到,如今已经为九仙山代掌门,未来自然会是九仙山真正的掌教,若然未离成为他的第一弟子,这个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但朱尘却揺摇头说道:“不了,这孩儿天资不行。”
她说的是实话,她也能够看到一旁原本满脸期盼的未离听了她的话后又是满脸失落,朱尘知道安如意没有教授未离道法,非是欢妙摩的功法只适合女子修行,也非是安如意除了《欢妙真经》之外,只修习了《青书九卷》中的仙女卷,她乃是一代宗师,想要其他道法想来也不会太难弄到的。
实情或许乃是未离的根基并不好,虽然安如意和朱尘两人的天资尽皆算得上绝世,但未离的降生却是个意外,且又是非正常的男欢女爱得到的结晶,安如意在怀他时也有伤在身,便也让未离落得先天不足,资质平凡。
朱尘前些日子也思想许久,终究放弃让未离踏足仙道,非是毫无办法,乃是这世道之中,修仙太过飘渺,安如意没有让未离去修道,朱尘也就这般,也是两人天资非凡,却也最后空留余恨,这未离资质寻常,如何能够于修仙一途过得安稳?
“如今师傅师伯等都不在,偌大九仙山也唯有你一人说了算,我今日便也来和你道一声别离了,正巧前些日子,我三叔书信过来,说了要我与他们一同回去,我也便顺水推舟,明日将要远行了。”
朱尘这般话语,乃是如今他在九仙山的身份确实尴尬,清月上人走后,这九仙山也就没有多少留念,且又有未离这孩子在身边,她便也打算寻一处凡世过活几年。
非是她已经看破仙道,乃是如此这般苦修,却也到头来不知所谓,不知欢颜,虽非转头道成空,不过大世大灾却也无法激起她当年的热血了。
朱尘和方成仙,两人也未能聊什么,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却也如今难以再多言半句,朱尘不懂方成仙,她带着未离与朱灵悦一起沿着那山道而下,要去山腰之处见她三叔了。
小院之内,唯独方成仙一人,石桌之上,茶水已经凉了,却未曾被饮下一口,他就这般望着朱尘的那一道红影消失在眼中,双眸之中再无半点颜色。
回到剧院的楼阁之内,方成仙于书房之中,他的手中拿着笔,笔尖有一抹鲜红朱砂,身前白纸上跃然而出的,是一道靓丽红影,清水有声一般滴落叮咚,凉风有形一样树叶招摇,鲜艳红裙翻飞,好不夺目,佳人倩影,却是一道背影驻留画中,未曾见得那画中之人的面目。
“练剑、舞刀、摆文、弄墨,这心魔尽皆不能除去。”方成仙喃喃自语,他的道已经触摸到了意境,心意道境,最是难以捉摸。
“缘是结,情是劫,心有千千结,红尘便有万丈劫,斩情,斩缘,还要斩却千千万丈劫。”他再次奋笔疾书,似乎心魔无数,又如至道空明。
“你这般胡乱作为,如何能战魔成仙?恐怕最终伤的还是你和她。”
一道苍老声音传来,方成仙如梦初醒,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浑身乌黑魔气泛滥,收敛心神,却是对着那后山方向行礼,却是方才那长生祠处的万道真人一道传音惊醒了他。
“前缘不知何时起,此情却是今时生,我不伤她,我只战我心魔,斩我情丝,成我方成仙。”
方成仙这般言语,手中的笔放下,那一道红裙倩影在纸上完好,他虽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卷起来,却不再留念一般,将之随意的丢入了身后的书架之内,其内却是不知从何时起,已然无法一眼看出多少画卷掩埋灰尘当中。
苍月峰后山林处,有那长生祠内,万道真人又是微微叹息,心魔易战,情缘难解,若然只单单斩心魔,这方成仙如何会拖延致今日,只是这情之一道,世间之人如何能够参透?方成仙的修为越是高深,恐怕这情劫执念就越是难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