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炀王十五岁上战场,南征北战多年,从无败绩,为人冷酷无情,虽已二十有四却未立正妃和侧妃,虽仅有四侍妾,却是名动天下。据传此四人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颇为受宠。南炀王未立妃正是因为不是绝色难入法眼,由此好色之名传遍大江南北。文人墨客传送起来倒也说句美人配英雄本就是美谈,更何况南炀王的仪表堂堂,年轻有为,美人亦愿趋之若鹜。
可对夏家众人来说实为烫手山芋。接受,女儿将屈居人下,名为侧妃但相对与正妃来说实为妾,一世幸福恐将断送;拒绝,驳斥了南炀王的“美意”,恐怕在江南这片土地上比抗旨还要严重三分。以后夏家众人怎可在其手下为臣?
看到夏家众人一时呆愣的神情,徐世辉又道:“夏大人不必惊慌,王爷是通情达理之人,如有隐情亦不会过多苛责的。”同时命四个小厮打开红木锦盒,“王爷说,如果夏大人同意此事,这四盒权当见面之礼,王爷会另行择人商量婚配事宜。许以大媒高聘绝不会亏待夏小姐半分。”
面对徐世辉的恩威并施,夏辅仁与夏儒安相视一眼,暗自点头,明白彼此之意:侧妃之位再高,也会在一生争宠互斗中容颜消磨憔悴,怎及恩爱一生的平淡生活。更何况夏倾颜的性格实在不宜与人争宠献媚。看到父亲的赞同,夏儒安起身先向徐世辉行礼说道:“本是王爷赋予夏家天大的恩宠,夏家众人感恩戴德亦不能回报王爷的器重,可是实在事出有因,恐有负王爷厚爱了。一来舍妹年幼尚未及笄,且才名不显,怎入得王爷青睐。二来舍妹早已与青州甄家定有婚约,实在不堪高攀王爷侧妃之位,改日吾等亲自向王爷请罪,还请徐先生向王爷多多美言解释清楚。”说完想徐世辉深深行了大礼。
徐世辉看向夏儒安的目光多了一层赏识,权势眼前不舍亲,富贵面前不低头,此子将来必会大有作为。此次提亲徐世辉也不明白到底为何,毕竟夏家小姐的声名外界确实未有过多提及,打听一番只知尚未及笄年岁尚幼。不知王爷到底如何想,自己今日刚从军中视察,刚刚回到宅院便被南炀王召见,强着自己去夏府提亲并许夏家小姐侧妃之位。难道是看中了夏家公子的才学能力?又摇头否认。夏儒安才学再高也无需依靠姻亲来笼络。何况王爷用人从来就是靠贤而非靠亲。
想到此,徐世辉笑道:“如此是王爷无缘了。不过夏大人放心,敝人定会向王爷解释清楚,王爷雄才大略,不会因此就牵连到其他的。”也就是说不会因为此事影响夏家众人的仕途。夏家众人急忙起身道谢。
一场惊心动魄的提亲就此作罢,可夏家众人的心里却犹如扎进一根刺。待徐世辉率人离去,夏夫人、二夫人与夏倾颜才从后堂出来。夏倾颜的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哭过,看到夏辅仁后即双膝跪地,哭的痛不欲生:“父亲,都是女儿的错,害的二老担心,请您原谅。”
夏儒安于夏儒昊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二夫人也上前劝说:“颜儿,听婶娘的话,这事蹊跷,碍不着你的事,你不用难过。”
“颜儿,为父知你所想,你放心,我夏家还不至于靠卖女为妾得到权势,更何况我们宠你多年必不会让你嫁一个妻妾众多之人。你也不要伤心了,好好准备和子墨的婚事。既然今天已经向徐先生说清,王爷也不会为难夏家的,其他你就不要多想了。”
夏儒昊也劝道:“妹妹不要伤心了,这本不是你的错,刚才徐先生已经说了,王爷胸怀天下怎会计较儿女情长。为兄在徐先生帐下效力,他的为人甚是公正,既然他允诺在王爷面前美言就必会做到的,你放心吧。”
众人纷纷规劝,夏倾颜方才止住哭泣。可是夏倾颜心中仍有疑虑,却不敢直言,那枚麒麟碧玉配时时闪现在脑中,如果所猜不虚的话,必然与那位王爷有关吧,否则自己大门不出,父母又把自己的声名严锁,堂堂的王爷之躯怎会知道自己一个小女子。这些想法她只能留在心里,不然父母兄长又该如何抉择,实在不愿增加他们的困扰。
晚饭为甄家众人接风,显然下午的事甄家已然知晓,不过众人皆越过不提,饭后夏甄两家商量婚期事宜,夏倾颜则与甄梦箩相伴离开静安堂。甄梦箩显然不知下午的事情,只知道此次来梁州名为祝寿实则商量大哥与表妹的婚事,故而边走边与夏倾颜玩笑:“颜儿,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不能再叫你颜儿,该改叫大嫂了。”
夏倾颜也把思虑甩到一边,与甄梦箩笑道:“表姐,休要取笑我,别以为我在梁州就什么都不知道,听说自姐姐及笄后,登门求亲的人都快踏穿门槛了。我看姐姐是挑花眼了吧。”
甄梦箩性格开朗,又从小与夏倾颜熟识,也不害羞,说道:“我的心声也就与妹妹说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父母总想让我嫁的好,门第低了怕我受委屈,门第高的恐怕早就侍妾成群了。估计整个江南地区像姨夫和姨母这样恩爱不移的不多,我宁愿嫁与寒门一生相守,也不愿整日与一群妾侍争宠。”
夏倾颜也有同感,自己的父亲、叔叔和舅舅都没有纳妾,所以对于她们二人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追求的生活。相对甄梦箩来说自己还算幸运,至少甄子墨目前待她一心一意。看到夏倾颜的沉静,以为她也在担心自己的婚事,所以解释道:“颜儿不用担心,我哥哥对你可是绝无二心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她想纳妾,父亲大人也不会应允的。更何况世间还能从哪里寻一个比颜儿容颜更胜的人。”
“我哪有担心,姐姐不要取笑我。”
“哪有取笑,我说的是实话,如果哥哥敢对不起你,我定第一个不饶他。”甄梦箩性格爽朗大方,甚是讨喜,这也是她能与夏倾颜交好的重要原因。
“我知道姐姐对我的好,不过,听说舅母快为你的婚事愁白了头,姐姐怎么不多想想自己的事,如果看中那位公子,我去与舅母说去,省的你不好意思。”
“好你个小丫头,敢打趣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完,也不顾闺秀的约束,追着夏倾颜跑去。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夏园。
夏倾颜回到瀚园,仕棋仕画服侍着洗漱完毕,躺倒床上后,回忆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比前几年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顿时疲惫至极,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一夜却噩梦连连,映雪进来几次查看,被夏倾颜拒绝,只说是做梦。
怡致园主厅内,徐世辉抬头望着南炀王,等着他说话。龙士煊轻啜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已经定亲?可据我所知她尚未及笄,怎会订下亲事呢。”声音不大却透着威严。
徐世辉与南炀王相处多年,亦听出来语气中的不悦。只得继续说道:“夏家确实这样说的,而且本就与青州甄家为姻亲,此次是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那也需看配不配得上!”南炀王语气越发不愉:“听说甄家的少爷颇具才名,彰武那里恰好少了舞文弄墨之人,就调他去那里吧。此事就委屈先生去为本王分忧了。”
徐世辉无语。自己与南炀王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相互了解知之甚深,名为君臣实为挚友,这是多年来南炀王第一次以权谋私,且是仅为一女子。本想说上两句,不过看他坚决的态度便打消了劝诫之语,点头应下。待事情基本解决了,徐世辉频频拿眼神扫视龙士煊,每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带着疑惑问道:“王爷,江南多出美女,为臣并未听过有夏家小姐的才名呀?”
南炀王解决了甄子墨的事心情稍缓,徐徐道:“先生觉得魅姬、云曼如何?”这两人是南炀王的侍妾之一,美貌名动大齐,曾经逍遥王欲得之被南炀王严拒,故而南炀王好色之名愈发传的南北皆知。
“美色倾城,迄今为臣未见出其右者。”
“现在看来不过庸脂俗粉尔。”
徐世辉顿觉吃惊,那夏家小姐该生的何种仙姿,把魅姬等人都比的成为俗流。看着徐世辉吃惊的模样,龙士煊又加上一句:“如若我所言不错,她有才有学,所以夏家宁愿让其嫁与甄家平淡一生,亦不愿其颜色过盛而招致祸患。多年的声名都被夏家众人保护起来了。”
“既如此,王爷从何得知?”徐世辉不解。
龙士煊微愣,身体缓缓靠到椅背上,脑中浮现出几日前偶然听到的袅袅琴音,耳间时时飘过来几句慵懒娇柔的歌声,曲子直白却不低俗,时时透着清新。
“前几天,本王夜探了她的闺阁,亲眼所见。”
哐当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