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的车驾在万千百姓的瞩目中驶离江都城,夏倾颜和她的三个丫鬟也巧装扮一番,出了北城门,四人坐在一辆牛车上,不急不缓的向北行驶。夏倾颜很沉默,三个丫头则兴奋异常,小姐智谋无双,连使巧计轻松脱离南炀王的掌控,估计现在的江都城里已经翻天覆地了,谁也不会想到她们四人正坐在牛车上悠哉悠哉的任意向北走。当然,即使一般的侍卫拿着画像查验也不会认出她们来。因为,现在入眼的不过是四张黑红的脸庞,粗重的眉毛,发白的唇色,头发束起藏在了斗笠里,腰间围了几层棉布,胸部平平,被长纱巾裹好,显得身材臃肿,身量不高更显粗壮,不见一丝女子的婀娜,反而更像长期在农间劳作的农人。如果不是声音难以掩饰,谁能想到那么倾城的容颜会变成如此粗俗的模样。
“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仕画问道。
是呀,该去哪里,不,更确切的说是能去哪里?兖州和梁州肯定是不能去了,向南走恐怕更不行,据说那里南炀王与苗人的战乱频发。算了,还是一路向北吧,如果渡过了淞江河,到了江北地区脱离南炀王可以掌控的范围会更安全一些。虽然自己用计将追兵引到兖州和梁州范围,谁知道过几天龙士煊会不会反应过来,到时恐怕会直接命人将自己当逃犯抓回去,从此就真的成了笼中金丝雀任人随意拿捏了。
“一路向北吧,打听钦差行走的路线,我们可以远远随行。”前面是钦差侍卫开道,估计周围几十里的飞贼强盗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这样就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奴婢遵命。”赶车的冬寒应道,随即觉得不对,改口道:“小的明白。”惹得众人大笑,亏了冬寒和映雪出身外院奴仆,不然单单就驱赶牛车,夏倾颜就需费老大功夫。
回首遥望越来越远的江都城,这曾经带给自己快乐和期望的城池,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还有那个曾经一手剥夺了自己的幸福,同时又让自己努力从他身上寻找幸福的人,现在也越发遥远了。上天最是公正,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哪怕你付出再多,最终都会失去。所以舍弃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从现在开始就去寻找真正归自己所有的新的幸福吧。
王府别院,现在应称为夏园,江然正跪在院子里,低头不语,等待着惩罚。龙士煊眼睛通红,双拳紧握,满腔怒火恨不得全部发到江然身上。本以为忙过了钦差事宜,暂时可以稍事休息,可以好好陪陪她,可以借着南疆苗人祸乱带她南行游历一番,可以……,有多少需要那个小女人参与的可以,谁知道就这样被她逃掉了。她的家人不能告知,满城张贴画像寻人不能行,只能暗地派人搜寻,这样难度又会加大。所以对江然这个自己最相信的侍卫越发失望。
“夺去六品侍卫军衔,出去领三十军棍。”毕竟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还是不忍心要了他的命。
江然松了一口气,王爷开恩,没有要了自己的命,重重在地上叩了三个头道谢,自去领罚。龙士煊转身进了夏园的卧房,细细打量着屋子。依旧留着芬芳的气息,佳人却芳踪不见,外间姚嬷嬷领着琥珀和雪儿跪到跟前,等着受罚。
“你们下去吧,”龙士煊说道:“各降一等身份,罚半年月历。”
三人叩头谢恩离开。女主子私自逃离这么大的事,自己作为身边服侍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是多大的失职之罪。更何况王爷对小姐有多么重视,大家都有目共睹,实在不明白,夏小姐为什么宁愿在外面颠沛流离,也不愿随着王爷享受恩宠富贵。
龙士煊却知道为什么,想必是听说了自己要尚公主的消息,所以这个小女人才决定私自潜逃。哼,不要被我抓到,否则定让你此生都不离本王半步。抬眼看到书桌上放着的一本《齐国地域志》,龙士煊上前翻开,在兖州地域上,有一道细细的褶印。
外面传来江林的回报:“王爷,城门处回禀,今日巳时,东门和西门处各有一辆马车出行,车上各载有四名面貌清秀的男子。”
往东是兖州,往西北是梁州,难道她真的前往兖州了?
“派暗卫带着画像前往兖州和梁州方向寻人,尤其兖州方向要多派人手,由你亲自带队。不拘男女,一定要细细盘查。估计她们不会走的太远。”
“是,属下即刻出发。”江林应下,急忙调集人手前往兖州、梁州方向寻人。
夏倾颜几人乘坐的牛车行了半日,天色渐黑,只好寻找能够歇脚的地方。打听了一位路人,知道前方不远有一处小村落。随即冬寒驱赶牛车朝村子驶去。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到了那处村落。村子很小,不过十几户人家,实在没有可以打尖的店铺,只好寻了村正,又出了一两银钱,这才帮着借助了一户农家。等进了屋子,众人才明白,不是居民不愿借地,而是实在没有多余房间,就是现在腾出来的屋子,还是这家的家主把儿子和媳妇的房间硬挪出来的。不过一个土炕,一张木桌并一张衣柜,实在穷困。等四人躺上炕歇息的时候,夏倾颜想到的却是堂堂南炀王旗下,江都地带,居然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忍不住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当然,夏倾颜并不知大齐的实际国情已经衰败到何种地步,等她前往中都时所见所闻才发现自己对南炀王所知实在匮乏,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四人凑合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身,向农家告辞,在牛车上就着水吃了几口干粮,急匆匆上路了。前车之鉴,几人一路向行人打听好最近的镇子有多远,这才放心行驶。间或偶有露宿农家,毕竟不像第一次那么仓促。车行大概七八天,终于到了江南地区最北的清江镇。
清江镇地处淞江河沿岸,是南北河道必经之地,所以但凡船只渡江北上定会在此休整,储存物资,以备河上之需。夏倾颜四人到达清江镇时,正遇上钦差的船队驶离码头,浩浩荡荡的船队绵延数里,钦差的主船楼高三层,夏倾颜不禁嗤之以鼻,多少百姓饥贫交迫,这些贪官却穷奢极欲,大齐朝不乱才怪呢。正思量间,恍惚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