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仕画和冬寒陪同夏倾颜去舞房,夏倾颜随意跳了一段霓裳舞,感觉四肢舒展,身段尚柔,基本功并未落下,心里稍觉安慰。返回卧房,泡了澡,舒缓一身疲惫,这才上床准备休息。仕画和映雪已经去休息了,毕竟旅途劳累,所以由琥珀与冬寒二人负责夏倾颜的贴身服侍。一切准备就绪后,时间仍尚早,夏倾颜则半倚在床头,随手翻看一本杂书以自娱,打发无聊的夜间时光。
丫鬟冬寒时不时走到门前,看小姐怡然的表情又姗姗退下,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说。自己在二门外听到的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望着小姐还浑然不知的表情,冬寒心里越发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回禀。算了,还是和仕画、映雪商量后再做打算吧。如此决定后,冬寒即向絮儿告退,转身去寻仕画商量对策。
夏倾颜把杂书放好,唤絮儿进屋问话:“絮儿,江都的朱雀街都有什么好玩有趣的,说来听听?”
“小姐是想出门吗?”
“王爷允了明日去朱雀街游玩。我想先打听打听有哪些地方值得一观。”
“朱雀街确是江都最繁华的街道,奴婢也只去过一次。不过几个有名的地方奴婢还是听过的。香满楼、金钰馆和锦衣坊最为有名。”
“仔细说说怎么有名?”
“香满楼是江南最大的食馆,做出的菜肴天下皆知,有人说就连宫中的御厨都望尘莫及,但凡达官贵人到得江都必要聚于此。不过奴婢也只耳闻,并未亲去过。据说那里的一道素菜都要几十两文银。”
这么贵!难怪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消费的起。絮儿在王府是一等丫鬟,每月月利银子是二两,一年下来所得还不够买一盘素菜,当然消费不起。外面普通老百姓一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四五十两银子。这间香满楼如果不是饭菜做得实在天下无双,就是有某些高官在背后撑腰。细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在江南还有敢称霸且无人过问的暴利产业,恐怕只有一人受得起,即是南炀王自己。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金钰馆盛产朱玉首饰,而锦衣坊则是穿戴衣物。”
“不仅如此呢。”絮儿回道:“金钰馆收集了各地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听说但凡世间尚存之物,只要叫的出来名字,付得起价钱,它都能帮人寻到。”听到此,夏倾颜想到自己的凤尾琴,估计二哥也是在金钰馆索求来的吧。
“锦衣坊确是负责衣物。不过它只管一种丝纱衣物,即是金缕羽纱。其他一律不供应。”金缕羽纱?夏倾颜仔细回忆,好像听母亲曾经提过,想在自己的婚礼上购回一匹羽纱,用做喜服。当然,随着自己与表哥的婚事作罢,这羽纱亦未成行。不过,金缕羽纱的名号夏倾颜到是记住了。据说此纱由一种天蚕吐丝而成,此蚕生在地广人稀的苗疆,由苗族的少女从七八岁开始亲自喂养,不能假手他人,此蚕一生只吐一次丝,直到力竭而亡。汇集成茧后,还要喂养天蚕的少女亲自织布,且昼夜不停,直至一匹布完成,否则,布匹的颜色就会发生差异。所以,一匹金缕羽纱需要耗费一位苗族少女多年的心血。真的那么好吗?夏倾颜暗自摇头,不过世人炒作而已,在现代这都是小儿科,不值一提,不过古人能想到此种手法,亦算是广告的“先驱”了。既然传说中这么神奇,明日定要一观。如果自己猜测不错的话,这三家江都最赚钱的产业都属于南炀王一人。那样一位勇猛无畏的人也会精通商业?所以夏倾颜的头脑中闪现一幅南炀王左手持剑,右手拨算盘的诡异画面,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太恐怖了。
“小姐,您没事吧?”絮儿看夏倾颜讪笑的表情,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让夏主子这幅模样。
“没事没事。明日我就带你们去会会这三家店铺。”夏倾颜急忙回过神来,甩掉头脑中那副让人颤栗的画卷。
“真的,奴婢也可以去?”絮儿不相信自己如此幸运。
“当然,你们几个都随我去。”反正有人出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奴婢谢谢小姐恩赐。”絮儿激动的跪下给夏倾颜叩头。
“起来起来,哪来那么多礼仪。我告诉你,我们女子的身体可是金枝玉体,怎么能随意苛刻呢,以后跟着我就不要随意跪呀拜呀,我跟你家那冷脸王爷不一样。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不要忘了,再有下次可就挨罚了。”夏倾颜在这里生活了九年多,仍就不习惯动辄打骂处罚下人的规矩,可能潜意识的平等思想被灌输的太深,已经刻进了骨髓里。
“奴婢晓得了,谢谢小姐。”絮儿终是没忍住,又屈膝行了一礼。夏倾颜亦不强求,毕竟对于她们这种从小被强制接受的尊卑思想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改正过来的。
“好了,你也下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是,奴婢今日值夜,小姐有事唤奴婢一声即可。”
夏倾颜应了一声,缓缓躺下。絮儿放下幔帐,查验一遍窗子,灭了烛火,退到外间软榻也睡了。
第二天清晨,夏倾颜是在笑声中醒来,因为昨夜伴她入梦的是账房先生龙士煊,穿着长衫棉袍,一手拿账本,一手拨算盘,忙的不亦乐乎。原来大名鼎鼎的南炀王也有这么诙谐的一面,如果被他手下的精兵强将窥到会不会大牙掉一地?呵呵,好玩。
“小姐,您醒了?”仕画和琥珀听到屋里的动静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该起床了?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仕画回道。
“那好,琥珀去通传一声,你们几个也早些吃饭,一会儿都随我去朱雀街开开眼。”
琥珀已经从絮儿那里得了信,现在听小姐亲自吩咐下来,心里越发高兴,急急忙忙去着手安排。
夏倾颜起身,仕画服侍起换好衣物,洗漱完毕,才缓缓开口道:“小姐,奴婢有事回禀。”
“说吧,什么事能让我们的仕画都如此愁眉苦脸的解决不了?”夏倾颜一边轻梳秀发一边打趣。
“小姐,奴婢说了,您心里可要有个准备。昨天,冬寒在二门处听两个婆子谈论,说王爷要尚公主了,外间已经四处传开,就瞒着小姐您呢。”其实她们说的更难听,一旦公主进门,小姐该以何自居?恐怕就该下堂执妾礼了。当然这些话仕画不忍直接告知,自己从小服侍的姑娘,千金玉体,容颜无双,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与人为妾的地步?
夏倾颜正在梳理秀发的手顿了一下,又重新恢复正常。不是不相信,而是这本就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既如此那就早做决断吧,省的越晚自己的心越易沦陷。
“去把映雪和冬寒唤来,我有事吩咐。”
“奴婢这就去。”仕画仔细查看小姐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也不敢揣测小姐到底是如何想到,不过可以肯定,依照小姐的性格,她无论如何是不会与人为妾的,转身去唤映雪和冬寒。她二人一直在旁边的暖阁候着,看见琥珀高兴的出来准备今日外出的用品,就猜到仕画该禀给小姐知道了。这是昨天她们三人商量的结果,由仕画如实回禀小姐,不管小姐做何种打算,她们三人都会誓死追随。仕画掀帘进了暖阁,朝二人郑重点了点头,亦不需多言,三人进了正屋。
看见三人进来,夏倾颜缓缓说道:“三日内我们离开江都,暂时我还未想到要去哪里,不过你们要是不愿随我潜行,亦可在我离开江都后让你们回返梁州,你们自己拿主意吧,不要勉强,说不定以后吃苦的日子会更多。”躲开南炀王的搜捕得耗费多少心力,受多少罪可想而知。
“小姐,奴婢们昨日已经商量好了,誓死追随小姐。”仕画三人跪下明誓。
夏倾颜心里颇为感动,不过还是打趣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如果都到了寻死的地步,像你家小姐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早就放弃了,干脆就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混日子了。所以,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家小姐聪明绝世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的,放心吧。”
三个丫鬟都暗自放心,小姐那么聪明肯定能度过难关的。
“不过,从今日起我们就该着手准备了。”夏倾颜说道,“映雪今日就不用随我出门了,一会儿我们走后,你就暗地收拾行李,尤其不能让姚嬷嬷发觉,大件的衣物首饰都不带,全部是细软,回去再查验我们还有多少银两,如果不足,我在另外想办法。”
映雪应下,转身出屋准备行李。
“冬寒今日随我出门后,找个由头出去寻一间不显眼的客栈,订上两间上房,不要用真名,而且一定要妆扮成男子,不要被人识别出来。”
“奴婢明白。”冬寒答道。
“仕画这两天随着我不离片刻,有事就让琥珀或絮儿去做,我们想办法从江侍卫那里索些银票出来,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