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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要月钱

潘绍虽家道中落,可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自己的家境虽然不差,但也只是个商户的女儿,且是庶出。

月姗没有明说出来,可是玉笙揣摩到了她的意思。

温家和潘家门不当户不对,自己配不上潘绍。

玉笙想得出神,不由地犯了老毛病,蹙眉咬着手指头。半天,她仰头,粉脸上露出一个笑来。

“阿福,咱们去买些梨果吧。”

玉笙本是现代的大学生,从不拘泥于门当户对这些套路。虽然来到了古代,她也不会因为要适应新的生活而改变自己思想。

若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她不会妥协更不会放弃。

可是现在想这些儿女情长的好像有些不是时候,玉笙的眉头愈深,想到穿越过来遇到的各路人物——

贪财的老爹,笑面虎姨娘,讨人嫌的二姐,死缠烂打的小白脸林衍,还有便是今日遇见的潘家小姐月姗。

玉笙觉得这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一面想一面走,看见一个老农在卖梨果,玉笙便走过去挑了几个,付了钱,刚要转身,只听一声大喊:

——姑娘小心!

玉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福迅速地揽到了身后。

只听马儿嘶鸣声和车轮与地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玉笙手一松,怀中的梨果一个个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地上。

玉笙朝前面望去,只瞧是一辆拉货的双缆独轮车,因驾车的人驾驶匆忙,不顾周遭的行人,差点儿就撞到了自己。

玉笙半是心惊半是愤怒地朝车夫方向望去,原本只是想瞪一瞪对方解解气,没料想,一个男子竟从高高堆起的货物后悠悠地转了出来。

男子穿的是上等丝绸制成的暗紫色玄纹长衫,腰间扎着一条刺金纹带。如缎般乌黑的头发并没有用冠玉束起,仅用一根金丝随意帮着,几缕发丝在风中被吹散。

整个人看上去,既优雅贵气,又不失倜傥风流。

男子款步走过去,一句话也没不说,竟弯腰将地上散落的梨果一一捡起,交还给玉笙。

‘“姑娘受惊了。”

声音从男子丰厚的嘴唇中传出,有种缓和情绪神奇的效果。

玉笙瞧对方这般彬彬有礼,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向那男子微微欠了一下身子,便领着阿福走了。

走了几步,身后的人也没有动静。没有听到车夫扬鞭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匆匆行去的马蹄声。

玉笙抱紧满怀的梨果,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

只是一次意外罢了,自己在永安街上碰见的意外还少么。玉笙如是想着,便加快了步伐,往温家大宅行去。

回到芷香苑,玉笙将梨果放在石桌上,还没坐稳,便叫唤道:“丰娘,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丰娘便漾着一张肥嘟嘟笑盈盈的脸站在了玉笙面前,她的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两只白白胖胖的手臂。

“笙姐儿回来得挺早,叫丰娘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玉笙提起一只梨,笑道:“我将梨果买回来了,丰娘你替我拿一只小炉和一个瓦罐来。”

丰娘有些为难:“笙姐儿,不是我嫌麻烦不给你拿,而是丰娘要准备明儿的寿宴,方才二夫人派人送了几十只猪蹄来,我刚洗好,就等下锅熬煮了。你将小炉要去,我拿什么来煮?”

什么猪蹄不猪蹄的,给云氏的雪梨粥才是正事。玉笙不依,又是眨巴着眼睛,又是嘟嘴,作尽了卖萌的模样。

丰娘倔不过她,只得依了。

玉笙先将梨果洗干净,然后将梨果切成丁状。丰娘将东西提来,坐在一旁担惊受怕了好一会,直念叨“笙姐儿悠着点”“唉哟差一点儿”“笙姐儿身娇,粗活还是丰娘来吧”之类的话。

玉笙被丰娘一直碎碎念,差点儿切到了手指,有些气恼的看向丰娘:“丰娘你就别念叨了,我小心些就是了。”

“好好好,我闭嘴。”丰娘识趣地坐直身子,开始悉心检查那些猪蹄,不放过任何一只没洗干净的蹄子。

两人手上忙着,嘴巴却闲着。一开始是随意唠唠嗑,再后来说到那支失而复得的玉蝉青,丰娘脸色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连手中的猪蹄都顾不上检查了,只道:“这簪子丢了可以找回来,可人丢了就难找回来了。”

玉笙听着丰娘话中有话,追问道:“人?什么人?”

丰娘摇摇头,欲言又止:“笙姐儿不提,我也不便提。”

玉笙只觉得身处云雾之中,脑中一片混乱。丰娘不说,她也不问了。

两人沉默下来时,管家李忠福的声音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三小姐可在?”

“进来吧。”玉笙道。

李忠福推门进来,见玉笙在忙,便道:“打扰三小姐了。老爷请三小姐去批改抄书册子。”

玉笙一听,便想到玉婵被罚抄的三遍《女子德书》。

难不成是要让自己去批改她抄写的册子?真是有趣得很,玉笙站起身,正要随李忠福出去,回头不忘了嘱咐丰娘。

“丰娘,你将切好的梨果和米放在瓦罐里一并熬煮。千万记住,一定要多放梨果。”

听到丰娘的应答,她才放心的走开。

***

紫金院依旧华丽非常,李忠福到了静心斋门前便顿住了脚步,玉笙推门进去时,回想起巫氏替温万金掏耳朵的画面,只想这次进去,又会看见什么画面。

进到房里,玉笙瞧着两个正在优雅下棋的人,有些诧异,心想他们何时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

一个是两眼耀着金子光芒的老头儿,一个是见风使舵没多大点头脑的美艳少妇,这样的老少配,实在不像做这种文雅之事的组合。

耳朵听到珠算的清脆声响,朝声源方向望去,玉笙顿时豁然开朗,她算是明白今儿温万金和巫氏为何会如此老实了。

平时风风火火的杜氏,此时正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一面用笔记录什么,一面熟练的拨着珠算。

感觉到玉笙的目光,杜氏抬起头,笑道:“笙儿来了。还不快向你父亲请安。”

玉笙向三人依依行完礼,将目光移向温万金,问道:“爹,要批改的册子呢?”

温万金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小桌,示意册子在那,收回手时,他故意碰了下巫氏捻棋的手。

巫氏低下头,略带羞涩地一笑。

玉笙瞧着两人的秘密互动,又朝八仙桌那方看去,只瞧杜氏正一脸认真地算账呢。

玉笙暗自摇摇头,走到小桌旁。拿起册子翻了翻,只觉得眼前一片龙飞凤舞,垂头,看这样的册子,还不如让她死了呢。

一是册子是玉娥抄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连笔都握不稳,写出的字尽是歪歪扭扭、东倒西歪的。

二是这年代的文字玉笙只认得出寥寥几个字,估计不等揪出错来,她便晕了。

“笙儿你检查悉心些,若玉婵那丫头写错一个字,便往她的月钱中扣去十钱。”说话的人是温万金。

杜氏一听这话便哧地笑了。

“老爷这招可不得了,玉婵本就是个粗心的丫头,不知一篇文章里会写出多少错字。估计她的月钱都得在今儿给扣光了。”

温万金怕杜氏生气,连忙解释道:“夫人,我这不是为玉婵好么。唯有这样,她才会长教训。”

“是了是了,老爷的心思我明白。”杜氏弯下头算了会儿,又抬头看向玉笙,“说起月钱的事儿来,玉笙也长大了,我想给她也发放点月钱,老爷觉得如何?”

温万金闻言,也朝玉笙看去,两边的胡子翘了翘,嘟囔道:“她整日待在宅子里花得到钱么。”

“怎么花不到。”杜氏道,“今早上她便向我要了十两银子去买胭脂水粉。”

“什么?!”温万金急得只差跳起来,跺脚:“用十两银子去买胭脂水粉?天方夜谭!真是天方夜谭!”

玉笙在一旁都愣住了,一开始是想这温家也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小姐,怎么玉婵有月钱,自己就没有。听着杜氏替自己要月钱,正觉得意外,听到下文,玉笙顿悟,就知道这笑面虎不安好心,她给自己十两银子,便是为向温万金告状做铺垫。

知道自己如此“挥霍”用钱,温万金铁定不会给自己放月钱,杜氏的诡计便得成了。

玉笙只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无名的火在往上窜,簪子是潘绍赠与她的,并没有花到钱。她拿出买梨果剩下的银子,走到杜氏面前,“啪”地一声将钱砸在八仙桌上,忍住怒火,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变得平静一些。

“我没有买脂粉,仅是买了些梨果。这是剩余的钱,还请杜姨娘收好了。”

“哟,这……”杜氏拿着笔的手滞在空中,脸上闪过几分尴尬。

“收下吧,收下吧。”温万金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在喉咙里咕隆作响。放下茶盏,他又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少给一钱,以后我也会少后悔一些。什么月钱、银子的通通不许给,赔钱的生意我可不做!”

玉笙听得直冒火,浑身气得发抖,只想自己还没嫁出去呢,你就说这些话。若是自己嫁出去了,岂不是回娘家吃顿饭都要被你嫌弃?

玉笙不是木头人,纵然知道温万金嗜钱如命的脾性,听了那些话,她还是觉得有些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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