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声不响的装满了整个房间,一丝微风吹进来轻抚衣衫,脸颊,发丝。冯紫英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了。这一夜睡得真沉,舒服极了。他满意的笑着转头看看潘密。潘密还在呼呼的和周公打交道呢。冯紫英笑着骂:“这头猪睡的还挺香呢,口水都流了到被子上了。”
冯紫英起身出去准备洗澡,但是肚子咕咕的叫,先吃点东西再说。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惜春和那小尼姑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自从潘密和惜春互通心意之后,惜春不像以前那样的不爱说话了,而且脸上常常带着甜蜜的笑意,眼睛也更明亮有生气。此时惜春抬头看见冯紫英站在那里就上前说道:“紫英哥哥,你起来了?潘密起来了吗?”
“还没有,他还睡的死猪一样。你们吃过了吗?”冯紫英笑着问。
“早就吃过了,已经过了饭时了,你们去厨房自己拿东西吃吧。”那小尼姑抢着说。
惜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小尼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后悔自己着急了。
这时潘密从里面打着哈欠出来了,伸着懒腰,睁开眼睛,见惜春正盯着他看,潘密吓了一大跳,忙低头看自己的打扮,回身又跳进了禅房。
冯紫英冲他喊,我等你呢,快些出来去吃饭了。你也不饿啊?潘密找衣服,发现衣服都穿得太脏了。
惜春看潘密出来的样子,知道他不好意思了。惜春也懒得理他,就拉着小尼姑去别的地方逛。
潘密听冯紫英说,惜春已经走了,才出来,对冯紫英说:“她看见我什么表情?”
冯紫英笑着说:“我也不是一样的邋遢吗?先洗个脸,再去找点吃的,回来好好洗个澡。”
潘密听了就从井里打了水,两个人洗了脸,潘密笑道:“只一夜,胡子就长出这些来。”
冯紫英说:“一会儿借长老的剃刀使一下。”
潘密同冯紫英摸到厨房,一眼瞧见一个小和尚正在里面吃东西,着小和尚长得八九岁的年纪,圆滚滚的身子,吃馒头吃的正香。见两个人进来,就起身红着脸看着他们,冯紫英笑着说:“我们饿了,小师傅赏我们点吧。”
潘密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压低声音笑着问他:“想不想吃肉啊?”
那小和尚一听得“肉”字,一下子眼睛就闪光了,可是有沮丧的坐下来摇摇念道:“阿弥陀佛,佛主恕罪。”
潘密被逗得笑起来,冯紫英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骂他道:“乱说什么?还想不想住了,别惹事!”
潘密白了冯紫英一眼:“逗他的,认真了你还——”
冯紫英没力气理他了,走到蒸锅前,掀开盖子,四五个小馒头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冯紫英拿起一个,放进嘴巴,又拿起一个朝潘密扔过来,潘密闪电似的速度接住了,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小师傅,你们这馒头做的真好,是谁做的?”潘密问。
那小和尚正念经纠结呢,听他这样问就告诉他说:“是无言做的,就是那个很好看的和你们带来的女施主住一起的尼姑。”
潘密点点头赞叹道:“嗯,做的这么好,可惜没人娶得上了,可惜那么个好模样——”
那小和尚红着脸对潘密说:“等我长大了,就娶了她。”
冯紫英和潘密听了他这话,都齐齐的盯着他看。看他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我会保护她一辈子的。”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吃。
潘密和冯紫英看着他问:“你是和尚,她是尼姑,都出家了,怎么还想着结婚啊?”
那小和尚说:“我生来就在这里了,听方丈说,我是主持在寺门口捡的,所以就在这里了。她是被人送进来的,而且她还病着,我们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我一直都在保护和照顾她。以后我们长大了就会离开这里,开心的好好的生活。”
潘密和冯紫英惊讶的张着嘴巴,看着还一团孩气的但是可爱善良的小和尚,心里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潘密饶有兴趣的问:“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啊?”
那小和尚眨眨眼睛,用手指在光头上敲了两下,笑着说:“跟师傅学会给人看病,我就可以出去赚钱啦。放心吧,或是种瓜卖菜,不管怎样,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就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有她在,我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小和尚美滋滋的舔了一下手指,站起身来,扑拉扑拉身上的馒头渣,笑呵呵的走了。
冯紫英和潘密慢慢坐下来,很惆怅的想:“这孩子的梦是多美好啊!但是——”
两人发着呆,就见寺庙里的和尚都出来练功了。这些小和尚的年纪差不多都在五六岁,七八岁之间,舞动着棍子认真的练习着。潘密感慨道:“小小年纪还颇有气势呢。”
冯紫英也点点头笑着,摸着一夜长出来的胡子很有兴趣的看着。
吃完了早点,两个人回去洗澡。
惜春和小尼姑在上午他们吃饭的功夫里已经逛遍了寺庙的每一个角落。惜春看着小尼姑兴致勃勃的跟她讲寺庙的一些好玩的趣闻,忍不住问她道:“小尼,你来这里多久了?”那小尼说:“我三岁被母亲送到这里,因为父亲嫌我是女孩就要卖掉我,母亲舍不得就送进寺里来了,我今天九岁。”
惜春心里忽然同情起小尼姑来。小尼继续说:“我在这里很开心,每一个女施主都是我来照顾的,我很会照顾人。”惜春听了心里由不得一阵伤心,差点滴下泪来。
那小尼看惜春很难过,就笑着抱住惜春说:“你一定是想家了吧?别难过,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惜春忙忍住泪水,堆起笑容说:“好,好。我们玩什么啊?”
小尼姑笑着说:“你跟我来。”惜春就跟着她跑到一个台子上,这个台子在山上一处静僻的地方,站在那里可以远眺整个江岸的风景。
惜春望着如同仙女袖带的长江,沿岸停着的几艘皇上的御用龙船。岸边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惜春遥望着,心想:“妙玉现在不知怎样了,她一向气性高,那日没见有什么不对头,但是也保不住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