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送小红回府。骑马赶车行了一刻钟,便到了贾府门前。小厮打帘子,贾芸扶小红下来。那小红便进去,贾芸又打马回家。
小红回到贾府,知道紫鹃盼着她的消息,因此心里想着赶早去见紫鹃,便急匆匆扒了几口饭,回了凤姐和平儿的话。
待天色刚黑下来,就急忙往园子里赶。满头汗的来到潇湘馆,见黛玉屋里灯光通明,黛玉正俯身在案子上写着什么,外面紫鹃正绣荷包,小红悄声道:“紫娟姐姐——”紫鹃忙抬头看时,见小红已走进来,忙拉过她坐在身旁,问:“那大夫到底怎么讲?”
小红说:“姐姐别急,我已细问过,药似乎并无不妥,只是加了些许花椒,以致药效减弱。敢是谁拿了少量的花椒混进去?这招实在让人心惊胆寒。姐姐日后要小心啊。”
紫鹃闻听道:“防人却是放不来,拆了这招,还有那招。这府里的上上下下也都是势利妖精,妖魔的心肠,平时说个半句也叫人气恼,何况还有看不到,听不到的时候,又不知弄些什么事在里面。我家姑娘病弱又孤苦伶仃,我只愿能尽我所能保护姑娘,不辜负姑娘的恩深义重。”
小红听后,不禁深为动容。小红告别紫鹃离开了潇湘馆。
一面忙着赶路,一面又忽的想着自己,忽的想黛玉,不多时就到了园门。但见园门锁着,想着离关门还有一段时间,怎么就锁的这么早?‘于是辗转拐进婆子们守夜的屋子,进里面三四个婆子正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好不热闹。林小红想:“自己进去的话,他们必然被唬了一跳,怕凤姐知道了。
聚众打牌赌钱喝酒,凤姐若是真查起来,必然罚俸,赏几棍子打出去不需再进来了,但不惊动他们可又出不去,如何是好?”这时林之孝来巡夜。小红赶紧去寻着父亲,林之孝见是小红,便骂道:“这个时间如何在这里,可有什么事吗?”
小红道:“爹爹,奶奶叫我来查有没有聚众赌博之事,没想到当真让我见到了。”小红顿一顿又说道:“爹爹,烦劳您去告诉他们,我这次不告诉凤姐,让他们日后注意着。您拿了钥匙,我在园门口等您。”
林之孝听如此说便走进去,果见有婆子们正因为输了钱赖账吵架呢。林之孝的呵斥了一番,拿着钥匙让小红出去,这边回来又数落半天才走。走了半响,那婆子们又摆上赌牌,吆三喝四的玩起来。
话说紫鹃望着小红出了潇湘馆,自己便进来,添上新的水端到黛玉面前。“姑娘早些休息吧。”紫鹃见黛玉眼中又似乎有泪便又劝道:“姑娘,身子要紧,何苦为难自己?”
黛玉听紫鹃如此说便道:“好妹妹,你看这四月的天里,怎么我还是觉得夜深了就身上冷呢,你可觉得深夜里冷得厉害?”
紫鹃道:“可不是,虽说是四月的天,但因咱们这边外面竹子长得好,竹子根下蓄水,夜晚便格外的凉了。”黛玉道:“我不喜人多,素爱翠竹,静幽幽的心里不烦,但是晚上更深露重,却又觉得更凄凉。”
紫鹃说道:“姑娘快些休息吧!”
黛玉在梳妆台前缷掉残妆,紫鹃打来水帮黛玉洗漱。这时听外面沙沙的细雨忽的下起来。不多时,听见外面帘子响,有个人道:“妹妹可睡下了?”紫鹃听见说:“是宝玉的声音,下着雨却跑来了看姑娘。”
说着宝玉已经进来了。黛玉见宝玉穿的还是上次一样蓑笠装束。黛玉问道:“路上滑,我今儿觉得打好了,劳你记挂着。”
宝玉笑道:“不妨事。”宝玉又问紫鹃:“林妹妹晚上是否睡得安稳,紫鹃道:“只睡一个更次。”宝玉道:“明天我把北静王给的甜梦香给你,你点着试试能不能睡好!”黛玉笑道:“多谢!”
宝玉将案上的诗文拿起来。黛玉道:“我知道你。拿我的诗出去写与人家看是吧?”宝玉笑道:“女儿也写的好文章,怎的不能看?比我写的强百倍。”
黛玉说道:“你真是胡闹。”
宝玉说道:“女儿比男子强得多。”
宝玉见黛玉穿的单薄,伸手摸摸黛玉的胳膊道:“妹妹,身上又瘦了些,又是这样凉。明我去外面找人做一套睡觉时穿的厚绒衣,穿着暖和又贴身。”又摸摸床上的被子道:“我把妹妹被子换做鸭绒的可好,不重又保暖。”
黛玉道:“我这个就很好了,你快去吧!小心路滑。”宝玉伸出怀表来,说道:“这样晚了,又耽搁你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扶着小丫头肩膀走出去了。紫鹃送出院门回身进来对黛玉说:“姑娘,二爷着实对咱们好,你也早作打算才好。”黛玉说道:“小蹄子快去睡吧,又来嚼舌。”
紫鹃说:“我也是好意,提醒着你。姑娘早点睡。”黛玉这边睡下不提。宝玉回到怡红院,袭人问小丫头:“二爷这么晚去了哪里?”小丫头说:“是去了林姑娘那里。”
袭人道:“天天去还不够,这么晚了也要去一遭。”宝玉见袭人不悦,便笑推她:“耽搁你睡迟了,你眼睛上的妆还没卸掉,说毕伸手上前替袭人搽掉了胭脂。”袭人笑推道:‘你这身上的衣服可有没有淋雨?今早太太那边刚给拿过来的,说是北静王府赏的料子,你别糟蹋了。”宝玉道:‘明我亲自去道谢。”各自安睡,不提。
连着半个来月,芸老娘便和贾芸打点着先赎出小红来。
这日芸老娘便找机会去见凤姐,说了这些话。那凤姐听了说道:“她办事机灵,不拖泥带水,讲话很明白。我也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既如此说,少不得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凤姐便问小红,小红应允。凤姐见两人有意知留不下了。便拿了三十两银子并一些衣服等大大小小的包裹十几件给了小红做嫁妆。
第二日,贾芸便进来接小红出去。凤姐,平儿,丰儿,还有一些和林之孝家好的都来庆祝送行。
贾芸便送了些糖果给大家。
过了两日贾芸翻新了旧房子,也扩出来一个小院子。
结婚当天,里里外外坐满了人,街坊邻居,贾府的媳妇丫鬟们,说不上的热闹。
贾芸给林之孝和凤姐都磕了头。
芸老娘笑道:“奶奶对我们芸儿有恩,芸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日后定当回报。”
芸老娘又送了林之孝家的三十两银子。
贾芸如何如此钟情小红,料二人皆是明白清醒之人。贾芸不似宝玉,在温柔富贵乡中只管销迷其中,不知年华似流水,转眼成云烟。所以志在要将自己家中兴旺起来,虽不到十分也可吃穿不愁。见小红说话伶俐也是个明白的人,况在凤姐处当差,更历练着十分的才能治家理户,娶来也是个理家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