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元安抚住知和秋明珠两个懵懂的小道士,兴冲冲跑到内卫府,一路上身轻如燕,一步一蹿高,几乎要飞起来了——帮孔仁义这么大忙,这么能干,连休息都能找出寻找文家老妖的法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吧!
君恩堂里除了孔仁义和楚忠君,居然还有几个陌生面孔。陈旭元一见之下,赶忙见礼——也不是生人,原来是夜袭镖局那晚见过的中年人。就是用一招夜战八方,把七八个蒙面人都劈倒了的生猛中年人。
“李……李大人可好,”陈旭元只记得人家姓李,似乎官职不在方有道之下,“有日子没见,兄弟……在下……卑职一直挂念得紧。”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你有心了。不过倒也没什么可挂念的。那晚一战,我们都毫发无伤,挂念什么?不过说起来那晚,还真是要多谢你了。”
这个中年人说到这里就停了,陈旭元还等着他说谢呢,结果人家说完‘要多谢你了’之后便不说了,似乎这就算是谢完了。
“李大人是南京内卫府行动处的郎官,名讳唤作李子新,武当派空翼的高足,一身好功夫威震江南,以后你们要多多亲近。”楚忠君笑道。
李子新也没有逊谢,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旭元道:“听闻陈忠勇郎是崔总管的高足,却不知道刀法如何?”
陈旭元一愣,笑了笑道:“不敢当,兄弟我是用鞭的。蒙我的老恩师抬爱,刚入门墙却还是挂名的。说到刀法,呵呵,那可真是一窍不通,和李大人这种刀法宗师比不了。”
开玩笑!姓李的那晚凶悍的刀法,陈旭元可是记忆犹新,听到李子新言辞中有挑衅的意思,立刻便认怂了。心中却大骂——怎么好像是要打我脸的节奏呢?我那点功夫,那天晚上他也看在眼里,就算看不出深浅,难道连鞭和刀都分不清?就算用刀的人都把刀探花当神,可是难道他不知道,我是刀探花刚收没几天的记名弟子?
他默默给李子新贴上“坏人”的标签,忙不迭转头对孔仁义回禀,说自己有办法寻找文家老妖踪迹的事。
孔仁义自然是大喜过望,询问究竟。
陈旭元矜持地笑道,多亏孔大老爷洪福齐天,然后才是因为自己勤勉得力。
楚忠君听得一脸鄙夷,打断他道:“陈旭元,有话快讲,若论拍马屁,我比你更拿手!”
陈旭元老脸一红,只得闪闪说道是因为自己‘南京及时雨,应天呼保义’的美名,有两个道士找上门来,寻求自己庇护,并且献法术说可以找到文家老妖。
这话又听得楚忠君和李子新一阵倒吸凉气,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南京及时雨?应天呼保义?这都哪跟哪啊?这人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这小子不是南京四害,净街之虎么?
可孔仁义一听,居然没有拍案叫好,也没有破口大骂,反倒用指甲敲了敲桌案,无声沉吟起来。
楚忠君在旁道:“道士?这个不可靠,我们内卫府防备道士都还来不及,你居然如此异想天开,想要让道士插手此事,难道你已经不记得,昨晚便是道士劫牢反狱的么?避之唯恐不及,你居然还要引狼入室。”
“这个……”陈旭元一时语塞,总不能自打嘴巴,承认昨晚不是道士劫牢,所以只能挠头。
楚忠君继续愤愤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怎么会这么巧,昨夜有道士想要劫走文家小妖,兄弟们满城捉拿道士,而今天就有道士上门,要帮你捉拿文家老妖?大老爷,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事有反常即为妖,我看,不如让子新带人先把这两个妖道抓起来,是真是假,过过堂便知道了!”
陈旭元一听楚忠君这么说,可真急了,这要是把知秋抓起来,那他的面子可丢大了。刚刚红口白牙答应人家的事,人家也一口一个陈大侠叫着,怎么能转脸就把人给卖了呢。陈旭元一时情急,大声道:“万万不可!”
楚忠君没想到陈旭元反应这么强烈,见他敢反驳自己,不由得大怒道:“有何不可?莫非你们还有什么奸情,才不敢过堂?”
“奸你……咳咳……”陈旭元好悬没一句‘奸你老母’喷出来——这不直接歪曲我的性取向么。他辩解道:“楚老爷,旭元我入内卫府时间不久,可出生入死从未落于人后。这些天,这些事,你和孔大老爷都是知道的。我若果真有二心,那又何必……”
楚忠君反应倒快,一看陈旭元大吐苦水,连忙打断他道:“陈忠勇郎莫要多心,我是担心你受人蒙蔽。修道之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不是你我这样直来直去的汉子可以揣测的!老夫是爱惜你,担心你一时糊涂,被人欺瞒,耽误了大好前程。”
直来直去的汉子?陈旭元心想,这楚忠君嘴也够狠的,什么词都敢往自己身上安。他装作颇受感动,连连点头,可是心里想想知秋和明珠两个呆头鹌鹑一样的道士就想笑,但这话倒也没必要和楚忠君解释,反正这老小子也不太可能是真的怕自己受人蒙蔽。
陈旭元拱手道:“多谢楚老爷指点,只是旭元想,擒拿文家老妖是眼下的第一优先级……咳咳……第一要务。夜长梦多,时不我待。就算这两个道士图谋不轨,可我内卫府高手如云,还怕他们翻上天去?哼,真要是他们图谋不轨,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陈旭元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成语都用上了,忽然间眼角瞥见楚忠君脸色不对,这才赶忙煞住花头,语重心长道:“若是真如楚老爷所说,自然是谨慎到万无一失,可是这一过堂只怕一天就过去了……唉,万一这一天里再起变故,文家老妖恰好跑了,那真是悔之晚矣!所以旭元以为……”
“他早不跑晚不跑,偏偏我们拿这两个道士过堂的时候跑?哼,我看呀……”
“楚老爷,兄弟是假设,不是说文家老妖肯定会……”
孔仁义突然沉声道:“都住口!文家老妖出城,嘿嘿,他是做梦。不过旭元说得不假,夜长梦多,唉,我是不怕他出城,就怕在城内出事。连内狱都敢攻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干?旭元,仔细看着这两个道士,即刻寻妖吧。”
“大老爷,就凭陈旭元三言两语……”
楚忠君还待分辨,却被孔仁义一摆手打断,“忠君,大道三万六千门,其中玄妙不是你我可想。这道士既然敢夸下海口,说不定便有过人之能。左右我们也是进了死胡同,有人跟我们在比速度,等不及了。应天内卫府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个忠勇郎,南京城那么大,不出点花样,怎么能找到文家人。我们大张旗鼓地满城搜索,却雷声大雨点小,至今一点进展没有,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有人反倒捷足先登了。唉,陈旭元,你办事,我放心,尽管带着道士去找吧。”
陈旭元大喜,一躬到地,站起身来还待说两句感激涕零的豪言壮语的时候,楚忠君又道:“大老爷言之有理,我们就双管齐下。一边满城撒网,一边暗渡陈仓。子新,你便跟着陈旭元,小心他着了妖道的算计。”
李子新欣然领命,站起来对着孔仁义和楚忠君拱手行礼,然后对着一脸尴尬的陈旭元,淡淡道:“陈旭元,我们走吧。”
陈旭元本来还想多听听孔仁义的教诲,看看是不是真抓住文家老妖之后,仿照对付文德嗣的法子直接灭口不留痕迹。可眼下李子新跟着自己,那还能做什么呢?
陈旭元见李子新都站起来催促了,他也没法说什么,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孔仁义道别,盼望孔仁义开口挽留。可孔仁义说完刚才一段话便陷入沉思,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陈旭元和李子新出了君恩堂,穿行在内卫府的甬道里,一路无话。
陈旭元面色凝重,几番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李子新神态自若,出了君恩堂老远,才重新跨上自己的长河刀,这才慢悠悠对陈旭元道:“陈旭元,似乎你对楚老爷的安排颇有不满呀?”
陈旭元连忙辩解道:“绝无此事!只是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哦,原来是欢喜。”李子新也不多说话,行进间差人去招来另外一个小小的忠勇郎,背着足有四尺长的黑布包裹,同样的一脸冷漠。
陈旭元不由得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我从京师请回来的高手,内卫府第一枪,钱国栋钱忠勇郎。”
两个人一个挎刀一个背枪,都是一脸冷漠,陈旭元也懒得寒暄,拱了拱手,道了句久仰便垂头丧气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