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元挠头。范启良醒过来会不会找我拼命?而且一个女人怎么混进内卫府,还做了内狱的郎官的?没听说大新朝女人可以当官呀,又不是花木兰,这个臭娘们想干什么呢!方才我说孔仁义命我来的,范启良却问我有没有楚忠君的手谕,这么说来,好像他是楚忠君的人啊!楚忠君知道范启良是女人吗?难道这是楚忠君养的情妇?呸呸呸,女扮男装能这么逼真,谁会包养这样的情妇,又不是林青霞!
陈旭元轻轻地退出刑房,又轻轻地把刑房的门关上,好像怕吵醒了范启良一样。他脑子里甚至蹦出来“他/她不会要我负责吧?”这样的念头,所以不免有些心虚和后怕。
刚才俩人打出那么大动静,内狱里居然还是静悄悄的,看来是没惊动别的狱卒。陈旭元到了外面,喊来胡志勇,吩咐狱卒在外面侯着,俩人一同又返回内狱里。
胡志勇进了内狱便从后背里抽出一根一尺长、手指粗的钢管,一边笼进袖子里,一边对陈旭元解释道:“防身,防身而已。”
“防什么呀防,文家这人送来的时候也比尸体就多口气,你防什么防,哈哈。胡大侠,我可丑话说前头,一会你能问就问,要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也算尽心尽力了。”
“这个自然。”
俩人走到牢房入口,忽然觉着有些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胡圣勇也还罢了,陈旭元却突然想起上午范启良当着他的面痛打老侯的事,心里有些触动——还以为和老侯是朋友,没想到老侯只是把消息泄露出去,自己就差点死在他手上,江湖步步凶险,可见一斑。
内狱总共也就十来间牢房,一个牢房关着老侯几人,隔壁牢房关着文家老大,另外的文家妇孺关在靠里的两个牢房里。
两人走到文家老大牢房门口,血腥气更加严重。陈旭元用灯笼照向里面,隔壁牢房的老侯居然把头凑到了文家老大这边,俩人头对着头,隔着粗重的木栏杆,保持着一个说悄悄话的情形。
“哎,你们俩怎么凑一起了,分开分开!”陈旭元一看便觉着奇怪,一个莫名其妙剩下一口气,一个被变态狂范启良打得剩下半口气,凑一起说什么呢。
他用钢鞭敲了敲木栅栏门,“姓文的,起床了,******精神点!”
陈旭元学着从前在电视里见过的狱卒模样,恶狠狠地叫嚷着,可惜没人搭理他,那俩人似乎是昏过去或睡得太死,完全没反应。
陈旭元把钢鞭从栅栏缝伸进去,刚刚好能戳到文家老大,“说你呢,死了没?没死答应一声。”
文家老大似乎动了一下,陈旭元不由得皱了皱眉——居然没死,我还得费二遍事。他扭过头来,对胡圣勇挑了挑眉毛。
“陈二当家,如果这个就是文家大公子,那……那位……那位是谁?”
“谁都不是,就是个人犯,跟文家没关系。反正也绝对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你该问什么问什么好了。”
“可是这位文兄弟好像……没反应啊……”
“这……我也没办法,他不爱回话,这个我也控制不了啊。我可是只答应带您老人家来问话,至于人家爱答不答,兄弟我可是爱莫能助呀。”
胡圣勇笑了笑,眼看着陈旭元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也只能又扭头对着牢房道:“文兄弟,兄弟受人之托,有几句话想要请教请教你。单大人惨遭灭门,可是你下的手?为何下此毒手?”
牢房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反应,胡圣勇蹲下去,手中捏着的钢管一翻,露出一个锐利的尖头来,突地伸进栅栏里,啄在文家老大的小腿上。
文家老大小腿一缩,钢管便被拔出来的。胡圣勇手一翻,钢管缩进袖子里,慢慢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陈旭元斜眼看着胡圣勇,忽然道:“胡大侠,你别耍我,你根本就不是来问个究竟的,你就是来……来干什么的吧?你刚才手上拿的东西也不是防身的吧?我怎么看着像是抽血的设备呢?”
“射……杯?”胡圣勇显见是还没有听到过设备这种现代词汇,打了一个楞,笑道:“陈二当家还真是火眼金睛啊。我也不瞒你,兄弟我还真不是来问话的,至于这个东西……”,胡圣勇拍了拍袖子,“这个还真不叫射杯,是叫什么的和干什么的,恕我不能明言。”
“你不明言我也知道,不就是惦记着文家什么妖族之血那点事么?我拿你当朋友对待,你给我闹这一出!太过份了吧?没别的可说了,把那玩意给我留下,你给我滚!”
陈旭元只觉着胸口火焰翻腾——原来胡圣勇是打着这个偷血的主意啊!
孔仁义刚刚才跟他说明白,这个妖族之血关系到皇帝,一个不小心,就能牵扯到谋逆的大事。这种一不小心就能抄家灭门的风险,陈旭元可是一点不想沾。但胡圣勇有恃无恐的当着他的面就来这一出,这可不是他不想沾就能不沾的了。
陈旭元只觉着胸闷气短,怒气上扬,怎么也都抑制不住,没由来得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口干舌燥七窍生烟,忽然之间恨不得扑过去捏死胡圣勇,什么虎丘剑派,什么纵横江南,全都顾不上了!
“哈哈,”胡圣勇大笑一声,“让我滚?哈哈,陈二当家,就凭你也敢说这么大的大话?我虎丘纵横江南,还真从没人敢对我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抬抬手就灭了你道德社?陈二当家,刚才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哈哈,”陈旭元强行压抑住胸中的怒气,定了定神,反复安慰自己说,这个秃子是大人物,这才好容易抑制住扑过去的念头。他随手把灯笼插在墙上,拉开钢鞭,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虎丘纵横江南?真是笑话,我内卫府还纵横大新朝呢,你一个小小的门派在我内卫府的内狱里,敢威胁忠勇郎,你信不信我喊一声就抓你个劫牢反狱,胡大侠,你是不是疯了?”
“那陈二当家你怎么不喊呢?”
“我等胡大侠你抬抬手呢!”
两人语气平静,可面色却越来越冷,手上拉开架势,都不约而同地把嘴闭上。多说无益,只能手上分个胜负了。
陈旭元心中怒意勃发,胡秃子忽然就成了他的大仇人一样可恨,可恨到一鞭打死都不解恨,打个百八十鞭最好——眼下牢房又窄又黑,就像那天和撞令郎交手时的窄巷,这种地形正应了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这种莽汉蛮力型的,梦寐以求的交手地形就是这样。
陈旭元横着钢鞭,大口喘气,浑身上下透着燥热,胸口激烈起复——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有勇气面对胡圣勇,但是他还是有些理智,知道自己若是冒进一定吃亏,根据地形谨守门户才是上策。
胡圣勇见陈旭元堵着门巍然不动,心中也是暗暗惊奇——这个陈老二怎么突然这么虎呢?不过他也不敢多想,毕竟身在内狱里,就算自己有倚仗,也不怕有个万一,所以略一犹豫,便沉膝侧肩一掌拍出,掌风猎猎,灯笼随着一晃,整个牢房都随之一暗。
陈旭元哼了一声,也不抵挡,逆着掌风一鞭砸下——他本就身高臂长,再加上一条二尺八的铁鞭,随便往前一砸,胡圣勇的脑袋立刻便出现在鞭下。
牢狱里本就不宽阔,胡圣勇往左往右都是囚室大门,也没什么转圜空间,只好左掌一翻迎上钢鞭,右掌继续拍下去。
虎丘的沉丘掌威名赫赫,走的就是威猛刚硬的路子,号称可以开碑裂石一掌沉丘,江湖上敢硬接这么刚猛的掌的人可不多。可惜陈旭元手执钢鞭,也不惧怕肉掌,况且他除了硬碰硬便不会别的,管什么沉丘掌还是大力金刚掌。
鞭掌相交,噗地一声,仿佛气球炸裂一样的声音,胡圣勇一趔趄,左臂垂下,整个身体也歪向左侧,陈旭元的钢鞭也是一跳,若不是死死抓住便几乎脱手,手臂一酸,硬是往后退了一步,才消解了一掌之力。
陈旭元晃了晃手腕,冷笑道:“胡大侠,刚才那一鞭滋味不好受吧,要不要再来一鞭试试?”
“陈二当家,好大的蛮力,试试就试试!”胡圣勇目露凶光,显见是吃了亏恼羞成怒,一掌又拍向陈旭元胸腹,依旧是烈风袭来气势逼人,另一掌却隐在腰间蓄势待发,打得是后发先至的算盘。
可是陈旭元哪管你虚实,也看不出什么虚实,依旧是卯足了力气一鞭砸下!
胡圣勇刚吃了亏,不肯再用肉掌抵挡钢鞭,一侧身,想要避开钢鞭,可腰间那一掌还没来得及打出去,陈旭元手腕一翻,一鞭横扫出一个扇面,胡圣勇实在没有左右躲闪的空间,无奈之下,只得往后一跳,跳开五六尺这才躲过这一鞭。
而陈旭元收势不及,一鞭砸在牢房栅栏上。
内狱牢房的栅栏,都是手指粗生铁铸造的铁条,坚硬却脆生,于是轰然巨响声中,火星四射铁屑横飞,铁条被横七八扭地断了一片,牢房也硬被砸出一个破洞。
陈旭元晃晃钢鞭,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有这么大力气么。
“胡大侠,再来呀,有种别躲呀!”
“陈老二!”胡圣勇咬牙切齿,满脸狰狞,“你有种,那你过来抓我呀!”
“你牛逼,你过来打我呀!”
“你来抓我呀!”
“你打我呀!”
“你抓我呀!”
两人你来我往,咬牙切齿口沫四溅,却没人再肯贸然出手。
胡圣勇固然不敢声张,陈旭元却又有些犹豫——把内卫府的人喊来,胡圣勇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不过自己似乎也说不清楚,况且拿下了胡圣勇,那自己以后要面对虎丘怎样的怒火呢?
方才突然之间火遮眼,陈旭元恨不得杀了胡圣勇,可是一旦双方对峙,他勉强压抑住胸口跳动翻涌的怒意,冷静下来之后,才觉着这事确实很难办。
俩人又互放了一阵嘴炮,神色间狰狞之气渐渐消散,目光游移不定,看样子都在寻找对策,打破眼下的僵局。
这个时候,忽然牢房里有人长叹一声,仿佛不胜其烦,又好像大梦初醒。
陈旭元寒毛倒竖,跳着脚大喝一声,“什么人!”
“是我啊,陈二当家,是我啊!哈哈哈……”长笑声中,一个满身满脸全是血的人,从被陈旭元一鞭在栅栏上砸出来的洞里拱出来。那人撸了撸杂草似的头发,使劲把头发抹到脑后,露出一张血污遍布的脸来,他向左摆摆脸,又向右摆摆脸,犹如老友重逢一样慢悠悠道:“两位大侠,是我呀!文德嗣啊,哈哈,你们两位今晚要找的人,不就是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