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重的包围圈中捡了一条命回来,这一路踉踉跄跄跑到了城南的土地庙中,教主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处的血洞,这一路狂奔过来,伤口又撕裂了一些,此时还有鲜血从这里汩汩流出。
不过自己还算谨慎,没有在地上留下什么痕迹,要不然以沈重的精明强干,教主很难保证他是不是会循迹再追杀上来。
教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伤口在小腹处,却又不能坐下来,低头看看伤口,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血液从这个血洞中流了出去,他微微喘着粗气,回头看到赵全还跟在自己身后,便朝他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真没想到,崔锐金居然背叛了我!这次能够死里逃生,可真是不容易!”
赵全此时已经将头上的面罩摘了下来,他盯着教主的伤口,看他已经有些虚弱无力,开口沉声说道:“教主,你受伤了!”
“没事!”教主身体靠在墙上,咬牙将伤口处清理了一番,叹了口气对赵全说道,“我在蔚州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基业,没想到这半年来却时时,真是时也命也!”
“时也命也?”赵全冷笑两声,“教中这么多人为了教主的大计而死于非命,难道教主就这么轻飘飘一句就算将责任都推个一干二净?”
“赵全,你什么意思?”听赵全出言不逊,教主面色一变,右手捂住伤口,眼神却是死死盯着赵全,从心中冒出了一丝危机感。
“什么意思?难怪崔护法会背叛你,因为这个教主的位子,你不配!”赵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字一句说道,“以前俞护法说直接干掉沈重,你以大计为重,没有同意,而后万护法被擒,你选择了壮士断腕,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马护法从锦衣卫诏狱逃出,你也选择了不再信任。每次一出事情,你都将教众顶在前面,从来不管他们的死活,你也不想想,没有了教众的支持,你口口声声说的大计,要靠谁来实现?”
“我不配?”教主冷笑一声,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带着教主高高在上的气势,有些不屑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教众,有什么资格说我?”
“是,我是没有资格!”赵全冷冷看着教主,口中带着质询问道,“你是一呼百应的教主,随便说出的一句话,就有无数教众为你卖命,但是你什么时候将手下的兄弟放在心中过?”
“好,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斗嘴!你没站在教主的位子上,永远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全一句话说中了教主的心思,教主口中咳了一声,似乎有血上涌出来,极力忍着才算没有喷出血来,但嘴角还是沁出了一丝血丝,气喘吁吁对赵全说道,“现在估计沈重还会在城中搜查,城中我们是呆不下去了。赵全,你去修合堂那里,给我找些止血药过来,只要我能止住血,咱们还能逃出去投靠鞑子!要是我死在这里的话,白莲教从此就完了!”
“咱们两个去投靠鞑子,那刚才跟咱们一块冲出来的兄弟们,该怎么办?”赵全盯着教主,看着他眼睛中透出的痛苦,似乎在极力强撑着,不缓不慢开口问道。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教主叹了口气,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忍痛说道,“等我养好伤之后,咱们再到这边来重整旗鼓!”
赵全撇了撇嘴,对教主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可是教主,我舍不得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啊!”
“赵全,有些事情该放就放!”教主以为赵全在讨价还价,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只要这次咱们逃出去之后,以后你跟着我,在教中的地位便也只在我之下!”
赵全目光一缩,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教主疼得满头大汗,将身上的黑衣脱了下来,几次用力想将衣服扯成一条条的布条,但却都没有成功,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怎么,你想要干什么?”教主看到赵全的眼神,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悸动,就像一只受伤的猛虎遇到了一直尾随其后的豺狼,看着赵全的表情,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到心中,他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说道,
“一人之下,嗯哈,听起来似乎不错哦!”赵全看了教主一眼,又皱着眉摇了摇头,“但毕竟还是在一人之下,始终要受到约束。”
“你什么意思?”教主目光一缩,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从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教众身上蔓延开来。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显吗?”赵全看着教主就好像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轻描淡写说道,“教主,你已经老了,我看你还是让出教主的位子,将白莲教交到我的手中吧!我好好经营几年,说不定还能成一番气候!”
“什么?”教主面色一变,虽然心中已经猜出大概,但此时听赵全说出来,还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身子吃力地向后挪了挪,倚靠在墙上警惕说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赵全嘿嘿一笑,“这件事情如果让人知道了,那肯定是大逆不道。但如果我能够瞒天过海的话,还叫大逆不道吗?”
“瞒过所有人?你想得倒挺好!”教主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有些不屑地看着赵全说道,“你把我杀死之后,怎么向那些教众交代?”
“这个事情教主已经替我想好了啊!”赵全拈起地上的面罩,戴在自己头上,说道,“教主这些年来一直带着面罩,恐怕见到你真面目的没有几人吧!”
教主听赵全这样一说,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一下便丧失了神采。
“现在教中主要几个护法都已经死了,熟悉教主的人恐怕也不存在了吧!只要我带上面罩,我就是教主!”赵全缓缓将面罩带着头上,但是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笑意,理所当然问道,“等到合适的时机,我再将面罩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你说我这个教主的形象是不是会深入人心?”
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直到此时教主的目光才变得又锐利起来,盯着赵全问道:“这件事情你计划多久了?今天建议所有人带着面罩出门也是你提前就计划好的吧!”
“也没有多久。”此时在赵全眼中,教主已经成了一个死人,所以便敞开心扉说道,“就是看到教中兄弟一次次被你放弃,而且很不巧,昨天我听到了你和崔护法的对话,崔护法如此忠心,居然还是被你利用,我这样做,不过是为崔护法报仇罢了!”
“为崔护法报仇?你少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这件事情你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教主语气有些凄凉,“为了我这教主之位,你可真是煞费心机!”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教主只有一个,我要想坐上去的话,便只能这样做了。”赵全对着教主歉然一笑,悠然说道,“还希望教主你能理解!”
“你……”教主血气上涌,嘴角已经有殷殷鲜血向下流淌,但他却还是强忍着,叹了口气对赵全笑着说道,“罢了,反正这白莲教也只剩下了一个烂摊子。赵全,你过来,我把教主的信物传给你,白莲教交给你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也算得其所哉,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希望!”
“教主的信物?”赵全面上一喜,连忙凑到了教主身边,“教主早这样不就好了,也省得我再多费周折,只要你将信物给我,我立刻就去给你抓药!”
“恐怕你是给我去抓毒药吧!”教主刚才说完话便在悄悄凝聚气力,看到赵全果然毫无防备地来到了自己跟前,袖中一直藏着的短刀便奋力向赵全刺了过去,口中大吼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小人,去死吧!”
“教主,我早就料到你这一招了!”赵全侧身一让,攥住教主手腕,反手一刺,短刀便直挺挺刺进了教主的心窝,赵全目光狠毒说道,“本来我还想饶过你一条性命,没想到你如此对我,那我便也不客气了。”
教主在教中一向颇有威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落个如此凄凉下场,死在自己教众的手下,而且还被谋夺了教主之位。临死之前,他看到赵全带着些疯狂和偏执的眼神,教主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当上教主时的样子。
那时候自己的眼神和赵全是那么像,都是狂妄中带着些微微自负,在临死之前,教主心中想到,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吧!
赵全将手中短刀死死抵在教主胸口,直到他没有了呼吸才松开手,将手上血迹在教主身上擦了擦,便从他怀里摸出了一个贴身放着的布囊,里面有一朵小小莲花,不知什么材质做成,发出亮闪闪的银光。
“这就是你所说的信物了吧!”赵全将银色莲花在手中轻轻掂了掂,便收入了自己怀中,然后用火折子点着了附近的一垛柴禾,将已经死透的教主拖着扔了进去,看着燃烧起来的火光说道,“教主,放心去吧!白莲教在我手中,肯定会壮大起来的!”
此时从各处突围出来的白莲教的残余教众开始陆陆续续聚到了,看到赵全负手站在土地庙门前,也顾不上一旁熊熊燃起的火焰,一齐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教主。
赵全并没有回头,隐在面罩下的脸露出一抹笑容,以后这白莲教教主的身份,便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