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云!你没事吧!”就在城门洞中,沈重跳下马来,看金世云还趴在马上没有动弹,连忙小心将他扶了下来,看着后背上的箭簇深深,似乎已经穿透了皮甲,脸色一变便向一旁的陈汉说道,“快去修合堂请郎中!”
邓春带着兵士原本准备一场恶战,但没想到沈重没用一兵一卒,只是靠几个铁皮罐子就将来势汹汹的鞑子挡在了城门之外,等顺利地关上城门后,就听到有人受伤,一群人按下心中的兴奋,连忙凑了上来。
“复生,我没事!”金世云被沈重放平趴在地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周围众人,呼呼喘着粗气问道,“我爹呢?”
“我在这,我在这,世云,你一定要挺住,修合堂的郎中一会就过来!”金敬仁一直就提心吊胆在城门口处等着,此时看到儿子受伤,也顾不上其他,分开人群半跪在金世云身边,满脸担心地说道。
“爹,儿子这次恐怕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金世云趴在地上,扭过脸来看着金敬仁,张开口有些吃力问道,“你答应我的事情,还做不做数?”
“世云,你别吓爹啊!”金敬仁此时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点了点头说道,“作数,作数,只要你这次能够活下来,你想去做什么爹都不拦着!”
“爹,我就知道你不是骗我!”金世云此时似乎才倒过一口气来,对金敬仁语重心长说道,“我走了之后,你再续一房吧,要不然以后无儿无女、孤苦伶仃,老了之后也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世云,你别再说了!”金敬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抱着金世云有些呜咽说道:“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死了,爹也就没法活了,为了爹,你也一定要活下来!”
“好了,世云,别再演了!你看伯父都被你吓哭了!”沈重一直在一旁看着父子上演临死告别的戏码,起初还有几分担心,但看到金世云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根本就没有半分要死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便也安定了下来。
金敬仁是州衙中的典史,平时在监牢之中面对刑犯,也是明察秋毫的主,但此时关心则乱,却没想到金世云是再跟他演戏。
听沈重如此说,金敬仁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金世云的后背处根本就没怎么流血,金敬仁面上佯怒,脸上还带着泪珠,心底却是彻底放松下来,一把将插在金世云后背上的羽箭拔了下来,“你这臭小子,居然那你爹开起玩笑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围观着的众人这才算舒了口气,刚才面上的担心变得轻松起来。
“爹给我的护身符,替我挡下了这一箭!”金世云嘿嘿一笑,伸手从后背处一摸,就摸出了已经被射得四分五裂的玉佩,“这一箭力道好大,差点把我射得背过气去,要不是有这护身符,恐怕我真就死定了!”
金敬仁气得一巴掌拍在金世云后背上:“你这臭小子,居然敢戏弄你爹了!看回去不家法伺候!”
“哎呦,爹,你轻点,这一箭虽然没有要命,但还是有点皮外伤的!”金世云被这一巴掌打得一脸痛苦,趴在地上呲牙咧嘴说道。
“好,好,爹刚才下手重了!”金敬仁一脸惶惑,连忙将金世云扶了起来,“走,咱赶快去修合堂止血敷药!”
金世云却是并不着急,看着众人都在注视着父子俩,忙借着这个机会再一次问道:“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再问你一次,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金敬仁想起大明的军制,其实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却是叹了口气点头说道:“算数,算数,你要想去参军,那就去吧!”
“好耶!”金世云终于如愿以偿,乐得一蹦三尺高,没想到这一次牵动背上伤口,落地之后疼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赵德森眼看爷俩,哈哈一笑拍着金世云的肩膀说道,“世云兄弟可别变卦,出城之前咱俩已经说好了,直接就到我的手下,来做个副百户吧!”
赵德森手下的副百户在水门和鞑子交战的时候已经壮烈捐躯,此时刚好有这个空缺安排给金世云,虽说有一部分是看在沈重的面子上,但他更多的还是看重金世云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金世云眼前一亮,忙拱手说道:“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金敬仁看自己儿子一步登天,跳过大头兵直接成了副百户,心中也有些欣慰,想着上次沈重说过的话,不禁也有几分期待金世云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起来。
在门洞处上演了一把父子情深的戏码,待金世云俩人走了之后,一众将士才将沈重和身后的十二勇士围在了中央,一个个挑着大拇指,对他们赞不绝口。
“沈大人,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漂亮!”赵怀森向沈重挑了挑大拇哥,大着嗓门说道,“鞑子没有了粮草,恐怕就蹦跶不了几天了!”
旁边另一个百户也忙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只要再守上两天,恐怕鞑子就要退去了!”
“事情还没有完!”沈重想起崔锐金临死前的交代,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经快要接近寅时,沈重面上一片寒意,“所有人赶快回到自己的防区,尤其是西城门处,在调些民壮过去,白莲教和鞑子恐怕还有动作!陈汉,带上赵百户手下兵士,跟我来!”
听沈重如此说,刚刚轻松下来的几个百户一个个又变得如临大敌,急匆匆赶回自己的防区布置防务去了!
城外。
鞑子军营处一片狼藉,大帐后面小山一般的粮食已经尽数化为灰烬,金世云带来的近千匹战马不仅将哈森率领的战阵冲散,而且冲开了军营前面的拒马,铁蹄踏入阵营中,将扎好的营帐弄了个七零八落。
想着沈重带着不到百人,在自己的五千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不但烧掉了粮草,还将扎下的营帐搅了个一团糟之后从容遁去,俺答脸色阴沉的渗人,看着被冲得不成样子的战阵,咬牙狠狠说了一句,“狡猾的汉人,沈重,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你算清楚。”
金世云动用了上千匹战马将沈重接了回去,却将马匹都留在了鞑子这边,马芳本来是想出城和金世云一块救沈重回来,但却并不知道金世云是如此打算,此时随着马群也冲入了鞑子的营帐之中,偌大一个军营中入眼的全是鞑子。
不过他人小,伏在马上并不引人注意,此时悄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想要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慢慢寻找机会逃回城去。
遇事莫要慌乱,这是沈重给马芳和沈玉儿讲空城计的故事之时总结出的一句话。马芳一直将沈重这句话牢牢记在心中,但他只是个小孩子,哪里遇到过什么大事,此时只身混入鞑子军营,一颗心突突跳着,却才感觉要做到遇事不慌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矮着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况,马芳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一顶营帐之上,想要趁着混乱先躲进营帐之中,至于该怎么脱身,便只能从长计议了。
“这里还有一个汉人!”
听到身后鞑子叽里呱啦的喊声,马芳心中发苦,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暴露了目标,便欺身向前,用沈重交给自己的技击手法,一下便将迎面朝自己扑过来的鞑子手臂折断,如灵狐一般矮身朝不远处自己的马匹窜了过去。
此时身陷鞑子军营之中,马芳也没了主意,只能逃得一时算一时了。
俺答听到喊声目光一缩,伸手夺过旁边一个兵士的套马索,在空中抖成一个圆圈甩手扔出,那套马索就如长了眼睛一般,将刚刚翻上马身的马芳笼罩了起来。
俺答伸手一拉,套马索收紧之后,马芳便如风筝一般腾空而起,急速飞到俺答身边,啪得一声摔在了地上。
哈森被金世云和沈重各摆了一道,此时带兵灰头土脸回来,一腔怒火正没处发,看到地上的马芳,挥着马刀便驱马赶来,雪亮的马刀迎着火光,朝着马芳头上斩了下去!
“慢着!”俺答面色阴晴不定,看了已经被摔得七晕八素,佝偻成虾米一样的马芳一眼,寒声说道,“把这孩子留下来,就这么让他死了,有点太便宜他了!等到了寅时,把他挂在旗杆上,为我们攻城祭旗!”
“是!”哈森坐在马上右手一提,将马芳扔给了一旁一个兵士,“一会攻城之时,把他挂在旗杆之上!”
俺答掉转过马头,望着不远处的城池,咬牙狠狠说道:“所有人移到西城门处,等到天一亮,不管里面白莲教是否接应,立刻全力攻城,这次一定要血洗蔚州城,让他们也看看我俺答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