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你们快看,鞑子的粮草被点了!沈大人他成功了!”
蔚州城墙角楼中,从沈重缒下城去之后,几个百户就坐在其中,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城下鞑子营帐中的动静,此时看到鞑子营中火光闪动,便明白沈重这次冒险之举还是成功了。
所有人都一脸喜色地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腾起的冲天火光,眼中尽是兴奋之色。
“先别高兴得太早!”赵怀森脸上也闪过一丝喜色,但立刻便又被担忧所代替,沉声说道,“这才刚刚开始,粮山被点着之后,接下来恐怕会是一场死战!沈大人和三十个兵丁对抗鞑子的近五千大军,这可是螳臂当车,凶险异常,只有沈大人平安无恙回到城中,这次行动才算成功!”
众人闻言也都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邓春才叹了口气说道:“大家也不要太过担心,沈大人吉人天相,肯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毫发无伤回来的!”
赵怀森一拍桌子,感叹道:“我真想不明白,这千军万马之中有多凶险,咱们当兵的都清楚,沈大人只带上三十人,居然就敢横冲直闯,这一份胆量,恐怕比关云长单刀赴会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放眼咱们大明军中,恐怕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干!”
“对,沈大人胆气无双,敢想敢为,实在是让人佩服!”一众百户纷纷点头道。
就在一众百户在角楼中,为沈重担心的时候,蔚州城外东侧的山脚下,柳石宝在军帐中安顿下来,正要准备更衣休息,就听到外面守卫的兵士的声音:“段大人,柳大人已经休息了,你这……”
外面兵士的话还没说完,柳石宝转过身来,就看到帐帘一挑,段昂挟着一股冷风就进了军帐之中,面上还隐隐带着一股兴奋之色。
此时大明一些士大夫都有男风之好,这段昂深夜深夜,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大有深意,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柳石宝心下狐疑,看着段昂五大三粗的身段,莫名感到菊花发涩,下意识地便收紧了准备脱下的衣服,微怒道:“段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直闯军帐,这是目无上官,按军律可是要严惩的!”
“柳大人,是下官唐突了!”段昂连忙拱手一礼,但还是兴奋地说道,“可是柳大人,实在是出了大事啊!”
“什么大事?”柳石宝心中一惊,此时也听到了远远传来的喊杀之声,面色登时有些惨白,声音颤抖地拉住段昂的手说道,“难道是鞑子杀过来了?这可是换了大事了!”
“不是,柳大人,是好事!”段昂甩了甩手,看到柳石宝的反应,心下有些鄙夷,但还是说道,“鞑子那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烧起来了,此时整个军营都乱成了一团,此时咱们应该果断出兵,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鞑子那边着火了?”柳石宝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柳大人,你看!”段昂撩开军帐的帐帘,指着远处的火光说道,“想必定是城中有将士冒夜摸入鞑子军中,点了这一把火烧了鞑子的粮草。柳大人,这是咱们的机会,赶快下令出兵吧!趁着这个机会,肯定能把鞑子打个落花流水!”
“出兵?”柳石宝得知并不是鞑子攻了过来,心下便安定下来,瞪了段昂一眼,冷笑说道,“本官刚刚下令要全军休整一夜,现在手下兵士刚刚躺下,便又要起来出兵,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让我柳石宝当着全军的面言而无信,朝令夕改吗?段大人,你是不是心中嫉妒我柳石宝马上就要成为蔚州卫的千户,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出丑?”
“大人,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段昂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被柳石宝这一顿劈头盖脸抢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道。
“没有最好!”柳石宝冷着一张脸,伸了个懒腰,对段昂下了逐客令,“好了,本官已经乏了,你退下吧!”
从军帐中垂头丧气出来,感受到外面冷风割面,段昂此时也没了心中的那股兴奋,慨叹了一声:“将不知兵,兵不识将,主将又刚愎自用,这仗是没法打了!我也别再站出来指手画脚地惹人烦,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手下这百十来号人关好,别出了什么大差错就算完了!”
“马芳,你快看,我哥真的把鞑子的粮草给烧了!”此时在蔚州城墙的一个角落处,两个小小的身影爬到城垛子上,露出小脑袋看着不远处火光腾腾窜了起来,玉儿兴奋地说道。
“复生哥真厉害,等我长大以后,也要和复生哥一样,让鞑子看看我们汉人的厉害!”马芳两眼也紧紧盯着下面的动静,心中由衷说道。
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沈重这一行的凶险,他们也是从守城兵士的议论中得到了这一消息,悄悄爬到城墙上来看热闹的。
沈玉儿搓着小手兴奋了半天,一双眼睛咕噜噜盯着城墙下方的鞑子军营,听着里面喊杀声不断,却并没看到沈重的身影从大营中杀出来,一颗心才开始着急起来,不由攥紧小拳头担忧问道:“你说我哥会不会死在鞑子手里?”
“玉儿,你放心吧!复生哥肯定没事的!”马芳看了看下面已经乱成一团的鞑子大营,也隐隐有了些担忧,但却还是安慰玉儿说道。
此时城下喊杀声已经响成一片,鞑子分成两拨,一拨去大帐后面粮山救火,另一拨则开始对沈重实行劫杀。
沈重带着身后二十人沿着来路返回,一鼓作气向前冲,但却并不是不讲策略,他们身上穿着鞑子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那些鞑子想要下手又怕伤到自己人,一时之间踌躇不定,倒让沈重几人逮住机会,凑到近前的鞑子都被他们结束了性命!
俺答因为一直牵挂着寅时的行动,所以这一觉也未睡实,听到声响出来营帐之后,就看到面前一片混战,似乎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仔细辨别了一番才明白过来,原来前来袭营之人都穿着自己手下兵士的衣服。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分不清敌我,哈森从营帐之中出来之后就夺过了一把弓箭,但张弓搭箭瞄了半天,却也没有射出一箭。
鞑子分不清敌我,但沈重几人身上却是做了标记,在鞑子束手束脚,唯恐伤到自己人的时候,他们手脚麻利一路砍杀向前,直朝着北方冲杀了过去。
看着军营中的混乱场景,俺答面色发青,此时身后粮草处大火已经冲天,热浪侵袭之下根本无法让人靠近,前去救火的兵士也都退了回来,俺答索性不再顾忌救火的事情,眯着眼睛专心盯着混战中的人群看了一会,眼前一亮,立刻对身旁哈森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右臂上缠着白布的,一律杀无赦。”
哈森面色一亮,对身后的传令官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那传令官急急退了下去,不一会整个军营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喊声。
沈重身后黄虎几个锦衣卫是在草原上混迹过的,大概能听懂一些鞑子的语言,听到军营中此起彼伏的喊声,凑到沈重身边说道:“沈大人,坏了,他们识破了咱们的标记!此刻正叫嚷着抓右臂裹着白布的目标呢!”
“是啊!沈大人,咱们要不要把白布扯下来?”黄虎砍倒面前一个鞑子,也迈步到了沈重身侧,向沈重建议道。
“不用,咱们本来就人少,扯掉白布之后很容易被鞑子冲散!”沈重摇了摇头,鞑子这么快就辨明出他们的身份,这大大出乎了沈重的预料,不过此时他还是处变不惊,鼓励身边几人说道,“想来陈汉他们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再坚持一下,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有了沈重这个主心骨,所有人便也定下心来,不在顾忌标记被识破的事情,专心应付起鞑子一波又一波袭来的攻击。
在一声声呼喊提醒下,很多鞑子都辨明了目标,便朝着众人围了上来,沈重身后二十来人很快就感觉压力重重,似乎雪亮的刀光从各个方向砍了过来,眼看就要应接不暇了。
在鞑子的包围之下,几人渐渐收成一个圆圈,面对着鞑子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心中焦急地等着陈汉那边的动作。
但几人坚持了一会,却并没有等来任何动静,沈重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陈汉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城墙之上,此时角楼之中已经一片沉寂,蔚州城所有头头脑脑,包括蔚州卫的将官和州衙的头头脑脑全部聚集在角楼之上,睁大眼睛看着城墙下的情况。
“看来沈大人是被鞑子困住了。”邓春看着城下鞑子军营中的动静,所有火把都朝着一处聚集了过去,显然是发现了沈重的行踪,此时开始了围剿行动。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沈大人就这么死在鞑子营中!”赵怀森眉毛挑了挑,瘸着腿站起身便朝外走,“邓百户,给我调些人马,我要出城去救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