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锐金从白记成衣铺出来之后,偷偷摸上城墙,趁着城兵正埋锅造饭的间隙,顺下一根绳子偷偷缒下城去。
想着教主的承诺,虽然打心中对鞑子感到厌恶,却也硬着头皮摸到了鞑子的营帐前。
鞑子阵前防卫看似松散,但却也张弛有度,离营帐还有些距离就布下了散哨作为警戒,里面更是层层把守,看到不远处正巡营的两个鞑子,崔锐金先举起手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那两个鞑子看到崔锐金,便立刻围了过来,一人口中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另一人则手里按着钢刀,警惕地注视着他。
崔锐金不懂他们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但上次俺答离开之时,留下了联络时的信物,崔锐金忙将那东西拿出来交到了鞑子的手中。
那两人看到崔锐金手中的东西,便明白了他的来意,用手指了指地面,做了一个等在这里不准乱跑的手势,便闪身进了营帐之中。
两人走了没多长时间,便有两个鞑子军官出来,将崔锐金的长刀缴了之后,带他穿过一面面扎起的蒙古包般的营帐,一直走到了军阵的最中央,俺答的营帐面前。
崔锐金看着一座座军帐拱卫四周,鞑子军兵不时巡弋在四周,虽然对鞑子充满鄙夷,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排兵布阵确实比自己这些乌合教众强上不少。
大帐之中,俺答盘腿坐在毡毯之上,他记性还算不错,并没有忘记崔锐金的名字,热情问道:“崔护法,这次教主派你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他本来也颇有些看不起白莲教,有意甩开他们,只靠自己的力量攻入蔚州城,但尝试了几次并没有成功,此时看到白莲教出来接应,还是热情了不少,想要里应外合,将蔚州城拿下。
“俺答大人,教主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明早寅时会安排教众对西城门发动攻击,夺下西城门之后迎接你们进城!”崔锐金看到大帐中正在用餐,也不客气,直接随着一个兵士在俺答的座位下方坐定,对俺答右手抚胸说道,“到时候城中的那些军士,就要交给大人的军队了。”
“上次水门之战就是因为你们配合不力,像跳蚤一样跳来跳去,对守城的城兵却没有造成半点压迫,要不然此时蔚州城早已城破!”攻水门的时候哈森是打了保票的,但最终却功亏一篑,这让他在几个千夫长面前颇有些没有面子,哈森瞥了崔锐金一眼,语气中满是质疑:“这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这句话说出,在帐中用餐的几个将领发出了一阵哄笑,看向崔锐金的眼神也有几分轻视。
崔锐金听出了其中的轻蔑和责怪之意,心中便腾起了一股怒火,但想起教主的嘱托,还是忍住没有发作,沉声说道,“这次请俺答大人放心,我们教中的精锐会全部出动!”
“好说,只要教主能够打开城门,剩下的事情便都不是难事!”俺答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对崔锐金提议道,“为明日我们在蔚州城胜利会师,满饮此杯!”
几人齐齐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崔锐金也只得端起酒杯,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有一股腥膻之位,微微皱了皱眉头。
俺答将酒盅往桌上一放,对哈森吩咐道:“哈森,一会吃完饭就布置下去,明早丑时埋锅造饭,寅时全军出动,一举攻入蔚州城!”
“是,大人!”哈森抚胸应了一声,用手背抹掉嘴角的酒滴,向俺答建议道,“拿下蔚州城之后,咱们是不是也要大肆屠城?”
崔锐金听到哈森的话语,再看着哈森热切的目光,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想起蔚州城的百姓,心中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愧疚之感。
“不能!”俺答坚定摇了摇头,否定了哈森的建议,“我们部落现在实力还太弱小,如果真的引发大明怒火的话,恐怕我们还承受不起。”
听到俺答的回答,崔锐金才感觉松了口气,心中罪孽感稍稍减了几分。
俺答又继续说道:“虽然不能屠城,但对咱们手下的兵士还是要大加犒赏,只要能打下蔚州城,全军休整三天,不整队,不上值,三日之内随便大家自由活动,至于大家能弄到些什么,可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俺答虽然是没有同意屠城,但这一番话中暗地里的意思,却是要对蔚州城大肆劫掠三天了,想起蔚州城破之后生灵涂炭的惨状,崔锐金不由面色一变,眉头不自觉地抖了几下,手下用力,握着手把肉的位置已经指节发白。
几人正在营帐之中说着话,就听到大帐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高声喝骂之中还夹杂着粗豪的歌声。
鞑子向来只是带行军的口粮,以后便是以战养战,打到哪里就抢哪里的粮食来吃。这些日子蔚州城久攻不下,俺答便派出了一支支的收粮小分队,将附近山村里面的粮食全都“收集”了过来,在大营的后面堆成了一座小山。外面的声响,正是这些收粮小分队又抢了不少东西回来时的呼喝声。
崔锐金看不到外面情形,便屏起耳朵去听,在这嘈杂的声音中隐隐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声音,有时还夹杂着一两句小声的哀求声音。
“大人,这次收获不小啊!”哈森偏着头听了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对俺答说道,“听声音,看来这次不光带了粮食回来,肯定还从附近的山村中搜罗了不少女子。”
“好,大家这些天攻城无果,早就有些颓了,也该让他们快活快活!”俺答挥了挥手,毫不在意说道,“哈森,你去处理一下!每个营帐都分几个女人,让他们明天打起精神来,都好好给我攻城。”
“是!”哈森将手把肉扔在盆中,在身上擦了擦手,精神抖擞地一撩帐帘,大踏步向外走去,边走还边说道,“看来这次收获不小,今天每个营帐中都能分到几个,我也得自己留个细皮嫩肉的!”
“哈森大人,早就给您留好了!”一旁一个士兵正准备到帐中去禀报,听到哈森的话语,便顺手将身旁一个女子揪了过来,边走边向哈森谄媚说道,“这小姑娘年方二八,正是掐一把都出水的年纪,晚上骑在身上,肯定过瘾!”
“好,这事你办得不错!哈哈……”哈森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崔锐金透过掀起的帐帘就看到了这一幕,坐在营帐中冷汗涔涔,却早已将为兄弟报仇的心思抛在脑后,想到鞑子入城之后可能发生的兽行,不知道自己今天来通风报信到底是对是错。
“崔护法是不是也有些想入非非了?”俺答见崔锐金呆呆愣在原地,脸上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端起杯中马奶酒喝了一口说道,“外面那些女子崔护法要是喜欢的话,我一会让人给你留一个。”
“呵呵,让俺答见笑了,我们白莲教中人,不近女色!”崔锐金将思绪拉回来,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狠狠将手中的手把肉咬下一块,一口回绝了俺答的好意。
自此之后,崔锐金脑中便充斥着刚才哈森的淫笑,和外面女子低低的啜泣声,俺答和下面那些将领都说了些什么,崔锐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和俺答将一顿食之无味的晚宴吃完,崔锐金起身告辞,出了大帐之后,便看到不远处一列列汉人女子被绳子绑成一串,哈森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这些柔弱的女子面前指指点点,如同分猪羊和牲畜一般,手中木棍一圈,几个女子便有了归属。
“这几个,归你们营帐,都好好享受去吧!”哈森手中棍子一划,将六个女人分到了一起,对一旁的一个什长说道。
“谢哈森大人!”领头的什长忙向哈森一礼,喜滋滋地牵起绳头和手下几个兵士便朝帐中走去,一个个眼中淫光闪现。
“谢什么谢?我告诉你们,这些都是附近村庄搜来的乡野丫头,没什么意思。”哈森叉腰摆了摆手,对着旁边一众垂涎欲滴的军士说道,“你们是没见识过蔚州城中的女人,那些小婊子们细皮嫩肉的才够劲。明天拿出力气来好好攻城,等城破之后,这一城的女人都是你们的!”
“哈森大人,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那什长和众军士嗷嗷叫着应道,手拿着鞭子抽在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屁股上,驱赶畜生一般吼道,“这边来,这边来!”
“大人,您饶了我女儿吧!她今年才只有十三岁啊!”六个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其中一个扑通一声便跪在那什长面前,苦苦哀求道。
崔锐金朝那六个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有十三岁的女子,她娇小的身子就如鹌鹑一般蜷在一起,还在瑟瑟发抖。
“去你妈的!”那什长一脚将那女人踹倒在一旁,索性用短刀割开这一串女子手腕上连接的绳子,对手下几人哈哈笑着说道,“狼多肉少,手快有,手慢无,这些婊子今晚上谁先抢到谁就先来!”
那一串女子被一个个分开来,但双手却还被反绑在身后,一个个如惊恐的小鹿一般四处乱撞,那什长手下的兵士一个个哈哈大笑,更是被激发出了那种兽性,一个个将套马索晃起来,瞅准一个女子便出手,像套马一般将这些惊惶奔逃的女子又拉到自己身边。
崔锐金看这些兵士的熟练手法,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一股怒火便涌上心头,让他感觉十分难受。
“娘,你别去求这些畜生!”混乱之中,那女人身边的女孩手上的绳索也被割开,便站起身来对着女人喊了一声,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奋力朝着不远处的篝火扑了过去,
“呦,这小婊子还有几分烈性!老子就好骑烈马,她归我了!”那什长看那女孩想要投火自尽,连忙将手中套马索晃起来,甩出去准确地套在了那女孩的身上。
那女孩距离篝火只在咫尺之间,却是求死不成,眼中现出一片绝望,她用力咬了咬牙,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奋力向前一跃,身上的套马索受热之后绷的一声断了,那女子便如涅槃的凤凰一般,义无反顾地投入了火中。
“平儿!你不能扔下娘一个人啊!”本来还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人看到如此变故,哀嚎了一声,脸上也现出了决绝之色,站起身来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纵身也跳入了那一堆篝火之中,如母鹿舐犊一般,将女儿护在身下,在火焰中融到了一起。
“晦气,真是******晦气!”那什长眼看着分到手中的两个女人居然投火自尽,低低骂了一声,根本就没将这两条人命放在心上,回身对已经抢到女人的手下高喝道,“便宜你们几个小子,老子今天也得喝你们的刷锅水!”
几个兵士发出了一阵哄笑,一个个面露淫光,拖着自己抢来的女人朝不远处的营帐走去!
崔锐金看着那一蓬闪烁着蓝光的人形火焰,感觉眼睛似乎被火光灼伤了一般,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他双手攥成拳头,狠狠瞪了那什长一眼,再也不忍多看,闪身进入了一旁为自己准备的营帐中。
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这母女一般刚烈,所以大多数女子还是被那些鞑子淫笑着带到了营帐之中,如无助的羔羊一般,忍受这屈辱的一夜。
这一晚,不管地上的悲喜如何交替上演,月亮始终挂在天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崔锐金躺在毡毯上,听着周围营帐中此起彼伏的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和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想着哈森那一句“城破了,那一城女人都是你们的”,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告诉自己的,元朝统治这一片土地的时候,所有女人的**都要献给这些鞑子,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短刀,翻来覆去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