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城门处的问题,沈重又登上了城墙,此时因为沈重已经下了死命令,守城兵士的决心便又强了几分,在邓春的带领下,一直和攻上来的鞑子展开激战。
鞑子兵强马壮,但守城的兵士却占了地利的优势,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稳住守势,但是在鞑子兵源源不断的进攻下,守城的将士便渐渐开始有些吃力。沈重刚上城头,就看到离角楼不远处的一个城垛子旁出现了险情,几个鞑子已经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冲到城墙上来了。
沈重忙冲了上去,挥刀将一个鞑子砍翻,鲜血溅了他一身,但他也顾不上擦,和旁边士兵用手中长长的挠钩,奋力将搭在城头上的云梯推了下去!
“沈大人!”旁边的士兵出了一身冷汗,看到沈重亲自跑到这边来支援,士气无形中又提升了几分,手中腰刀挥舞之间,又将一个刚刚在城头探出头来的鞑子劈成了两半。
“复生,我来帮你!”
此时金世云组织的一些民壮也上了城头,这些民壮相当于后世的民兵,平时也会有一些军事训练,虽然素质比不上时代当兵的卫所兵士,但帮助守城还算是绰绰有余。
此时他们冲上城头,立刻便投入了战斗,搬起滚木礌石朝城下便扔了下去,有些民壮还在城墙上架起大锅,将一锅粪汁熬开之后,便用铁勺舀着泼了下去!
相比滚木礌石,这种金汤的杀伤力更大,一勺子下去,往往能烫翻好几个鞑子,而且被烫伤的鞑子伤口处因为感染了金汤中的细菌,过上几天可能就会一命呜呼,这种也算是最原始的一种生化武器吧!
有了这些民壮的加入,将鞑子一拨猛烈的攻势抵挡住之后,城兵才算轻松了一些。此时城门处却还有不少百姓,躲在城门洞中,徒劳地敲打着城门,希冀着城门的开启。
“沈重,我有话要问你!”沈重正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一个暴怒的声音,转过身来,就看到刘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吹胡子瞪眼就像一个盛怒中的白毛狮子。刘祺紧紧跟在了刘健身边,还是一身月白书生长衫,脸上一片忧色,看到沈重,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健已经有八十来岁,平时都是一副老态龙钟,不疾不徐的样子,此时沈重看到刘健一副怒发冲冠,就已经明白了刘健的来意,心中不由就叫了一声苦。
城墙上此时的战况已经没有刚才激烈,但还是不时有飞箭飞上城头,眼看着一枝羽箭从刘健的脑袋上飞了过去,沈重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刘健的身子,连拉带拽将他拉到城墙另一侧说道:“刘阁老,你怎么来了?这城墙上太危险了!”
“这城都被鞑子围了,我能不过来吗?”刘健却是满脸怒容,冷哼了一声,伸出树枝一般的手指指着沈重脑门问道,“你小子还是我们大明的官员吗,为什么不开城门?”
沈重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道:“刘阁老,你还是先到角楼处歇一歇,免得被流矢所伤!”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刘健拂去拉着自己衣袖的沈重的手,阴沉着脸在城垛前探出头去。
俺答一直坐在马上等着城门大开,但等了半天,禁闭的城门还是纹丝不动,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对旁边的哈森说道:“再射杀一些百姓,我就不信守城的兵将能够无动于衷!”
哈森狞笑着一挥手,身侧拿着弓箭的鞑子便张弓搭箭,一波箭雨过来,又有不少百姓惨死在了箭下。
刘健伸出头去正好看到这一幕,脸上已经十分褶皱的肌肉抽搐着,目光中隐隐有泪花在闪烁,他有些痛心地对沈重说道,“城下那些百姓,也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你现在作为一方将士,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沈重有些无语,刚刚施展强硬态度在几个百户那里严令不准开城门,这时刘阁老又前来质问,刘健曾经是文渊阁大学士,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虽然此时已经致仕还乡,但在朝野之中还有着非凡的影响力,比起那几位百户和可能要背负的骂名,刘健给沈重的压力更要大的多。
几个百户沈重还可以软硬皆施地让他们听从自己的,遇到这刘阁老,自己这点官威根本不管用,沈重只得掰着手指头给刘健讲起了其中的利弊,奈何讲了大半天的大局观和鞑子的阴谋,刘阁老就咬定了沈重是缩头乌龟,只管自己缩在城中,不顾百姓死活,让沈重有些哭笑不得。
“老大人,不是我不顾那些百姓,实在是得顾全大局!”沈重又朝城下看了一眼,看到几轮箭雨下来,自己开始注意到的那些百姓打扮的人居然还是毫发无损,还在城门前卖力敲着,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沉声说道,“我怀疑城下的百姓中混着鞑子的奸细,一旦打开城门,恐怕就中了鞑子的奸计!”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刘健一脸怒容,将袖子挽了起来指着沈重骂道,“沈重,你也真够铁石心肠的!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可塑之才,但没想到却是如此没有良心。我告诉你,老夫这次会发动士林,在皇上面前好好参你一本!”
“刘阁老,就算您发动所有人到皇上面前给我告状,这城门也不能开!”沈重眼看着无论如何无法说服刘健,现在居然还抬出皇上来压自己,倔牛脾气便也上来了,他面色刷地一沉,挥手大吼道,“来人,城墙上危险,扶刘阁老去角楼休息,免得被飞矢所伤!”
“好,好!”刘健自从当上阁老之后,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违拗他的意见,此时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用手指着沈重说道,“沈重,你,你……”
“刘阁老!”沈重看着刘健被两个锦衣卫架走,大声说道,“等打退了鞑子这波进攻之后,如果这些百姓中果真没有奸细,我沈重再亲自向你登门赔罪!”
“这个沈重,真真是气死我也!”没想到直接被沈重两个手下拖到了这角楼之中,看着那两个校尉并不离开,而是铁将军一般一左一右守在门外,显然是暂时将自己看押在这里了,刘健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拍着桌子痛心说道,“那么多的百姓在眼皮底下被屠杀,他沈重于心何忍!”
“爷爷是不是现在也觉得他混不讲理?就是一个蛮人?”刘祺一直在担心着刘健的安危,此时看他被架到了角楼中,心也就放了下来,陪在刘健身侧笑着说道,“亏得爷爷当初还说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呢!是不是也觉得看走了眼?”
刘祺嘴上这么说,此时心中却还是对沈重有些佩服了,她已经从城中一些人的传言中得知了沈重在守城中发挥的关键作用,所以对于爷爷对沈重的指责,她有些不以为然,沈重此时顾及的是全城百姓的安危,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那倒也不是,沈重这孩子还是很有能力的!”刘健想起自己当初对沈重的断言,脸上一红说道,“他能在杨辉旭不在的情况下,如此迅速掌握整个蔚州城的局面,并立刻安排好守城各项事宜,反应及时,行动果断,所有做法都可圈可点!但就是不顾百姓这件事情上,做得欠考虑!”
在刘祺的引导下,把心里这一番话说下来,刘健也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气便消下去不少。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刘祺摇着刘健的胳膊说道,“爷爷已经致仕了,这些地方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原来绕了半天祺儿是想为这小子求情啊!”刘健颇有意味地看了刘祺一眼,笑着说道。
刘祺被刘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蛋撅着小嘴央求道:“爷爷,恐怕复生这样做也是有他的苦衷,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不行!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惨死在鞑子手下,我刘健于心何忍?”刘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灌了一口,又凑到了角楼的墙壁前,探着脑袋向外面看到,“既然他说这些百姓中混着鞑子的奸细,我就看一看,要是跟他所说的不一样,就算他来负荆请罪,我还要找这小子算账!”
这角楼的南面墙壁上,还有一些瞭望口可以看到城墙外的情形。刘健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看着城墙外那些百姓,眼睁睁看着又一人被射杀,刘健刚刚消下去的怒气又翻了上来,一拳捶在了桌子上说道:“这个沈重,居然见死不救,真真是气煞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