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赶到州衙的时候,此时衙门口的两个衙役还在议论着昨天晚上的灯会,看到沈重下马之后,一脸连忙笑着接过马缰绳,另一人则小跑着去后面禀告知州去了!
曲叫天一听到沈重的名字就吓得有点哆嗦,下意识的就像出门去迎,迈出两步才想起了自己现在是知州的身份,这才稳住身子,在书房的圈椅上坐下,忐忑不安地等着沈重的到来。
“尹大人,昨晚的灯会可真是热闹!”沈重一挑门帘进了书房,看到曲叫天就拱手夸道,“尹大人刚上任就能与民同乐,真是黎民百姓的福气啊!”
“呵呵,本官也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百姓高兴就好!”曲叫天不知道沈重所为何来,只得陪着小心说道。
“昨天那一场打树花可真是精彩之极!”沈重在曲叫天的对面坐了下来,有些感慨地问道,“不知道尹大人看完之后又什么感受?”
沈重这是发自内心的话,即使看过后世无数次烟火表演,沈重也认为昨天晚上的打树花的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后世的任何一场烟火表演。
曲叫天却有些尴尬,一下愣了神,只得讷讷说道:“昨日尹某一直都在书房之中,并没有去赏灯!”
“尹大人并未出门?”沈重有些不可置信,看曲叫天点了点头之后,才有些可惜地说道,“那可是错过了太多精彩!”
曲叫天陪着笑呵呵说道:“尹某从来都不爱凑热闹!”
在曲叫天心中,对锦衣卫天生便有着一种小民对暴力机关的畏惧,更何况现在他还冒充着蔚州知州,不知道沈重此次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所以现在心里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和尹大人一样,我也不爱凑热闹,但热闹却偏偏找上门来!”沈重仔细观察着曲叫天的表情,看着曲叫天说得有些勉强,脸色便冷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不知道尹大人听到风声没有,昨天晚上在城北的一处庭院中,白莲教将数万两官银熔铸,有一部分已经被他们偷偷运走了,剩下的却被我们锦衣卫劫获!”
“啊?”曲叫天张大嘴巴,有些惊诧,他心中隐隐感觉沈重此次到来可能和那一批官银有关,但没想到居然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倒也吃了一惊!
“尹大人不知道此事?”沈重眉头一皱,试探着说道,“全蔚州城中,也只有尹大人的府库中才有官银存在吧!”
曲叫天一听沈重这么说,两腿便开始打颤,声音也带着几分,“沈大人,这……”
跟在曲叫天身后的小丁小何二人面色一变,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曲叫天,将他扶到了一旁的官帽椅上,语带双关说道:“大人,您可千万别着急,库银丢失了是大事,但大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要不然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夫人和少爷怎么活?”
听小丁和小何如此说,沈重心中有些蹊跷,这尹长山就带着两个长随前来上任,哪里来的夫人和少爷?
“沈大人!”听到小丁和小何的暗示,曲叫天坐在官帽椅上稍稍喘了口气,眼神慢慢又回复了坚定,站起身来边说便准备向外走,“沈大人所言之事,本官并不清楚。昨夜本官一直在书房中看书,根本没有出州衙一步!要是府库中真的出了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可要去好好查证一番,看看是哪里出了疏忽,也好治那玩忽职守之人的罪!”
“尹大人不用着急,反正事情已经出了!七八万两官银,我看可不是一个玩忽职守就可以掩盖过去的!”沈重拦下曲叫天,迈步绕到书桌一旁,看了看书案上放着的文房四宝,漫不经心问道,“尹大人昨晚一直都在这间书房中,真的是在看书吗?”
“对,对,对!”曲叫天看沈重似乎相信了自己这个说法,连连点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昨晚上尹某一直在这里看书,一直到了将近子时才睡去!这一点小丁和小何都可以证明!”
“对,我们可以为尹大人作证!”小丁和小何两人拍着胸脯,连忙如点头虫一般频频点头说道。
“尹大人真是嗜书如命,如此美妙的夜晚,居然还能坚持读书!”沈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就好像诱人上钩的恶魔一般,在书案后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问道,“倒不知到底是什么书,能让尹大人如此入迷?”
曲叫天嘴上露着勉强的笑容,额头上的汗珠如泉涌一般渗了出来,口中嗫嚅着说道:“这个,这个……”
其实这两天曲叫天在州衙之中,一直都在小丁和小何监视之下,为了自己的妻儿发愁,哪里读过什么书,此时沈重如此一问,倒真将他问懵了。
“难道尹大人看了一晚上,连书名都没有记住?要不要我再帮你提醒一下?”沈重嘴角一抹冷笑,他拿起书桌上一本书,看了下书目,说道,“原来尹大人看的是《四书或问》。”
“对,对,对!”曲叫天常年唱戏,却也听说过读书人都会看些什么书,听沈重如此说,连忙点头道,“昨天晚上我正是看的朱子的书!”
沈重没有说话,看着曲叫天的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他将桌上的书刷地一下扔到了曲叫天脚下,线装书在地上滚了滚,露出了书目,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字——《传习录》。
曲叫天脸色一下变得灰白,看着沈重锐利的眼神,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站在沈重面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感觉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沈重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本来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曲叫天一下便露出了破绽,现在有了曲叫天这一出弄巧成拙,沈重已经可以断定,曲叫天说了谎话,所以便更加怀疑到了他的身上。
曲叫天此时浑身上下已经汗津津地全部湿透,但身后小丁小何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曲叫天还没来得及向沈重解释,就听他身后的小丁抢白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大人看什么书,用得着向你禀报吗?”
“大人们之间说话,哪里有你们这些奴才插嘴的份?掌嘴!”沈重面上一寒,挥了挥手说道,“尹大人,你这两个奴才不懂规矩,我帮你管教管教,你不会介意吧!”
沈重一句话说完,黄虎和另一个锦衣校尉便如狼似虎冲了上去,将小丁小何踹翻在地,左右开弓便是四个大嘴巴,打得两人哇哇直叫!
曲叫天一脸苦笑,看看这小丁和小何被摁在地上张嘴,想想自己这些天在州衙提心吊胆过的日子,心中还是感到一丝痛快,他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小丁和小何,有些欲言又止,
沈重将曲叫天的动作收入眼中,心中料定曲叫天有些事情不想当着自己的两个家奴说出来,但他却有些纳闷,堂堂一个知州,怎么还要看两个家奴的脸色?
“尹大人,有些事情不便当着外人说,能不能屏退左右,咱们俩好好聊一聊?”沈重既然猜出了曲叫天的难处,自然便开口说道。
曲叫天却是犹豫了半天,才从袖中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沈大人但说无妨,小丁小何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完全可以信得过!”
“大人,有道是法不传六耳,有些事情你也知道……”沈重只是点了一下,并没有把话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曲叫天。
“这个……”曲叫天口中犹疑着,眼睛莫名又瞟向了小丁小何那边。
“莫非你这个大人想要怎么行事,还要看这两个家奴的脸色?”沈重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如果这样的话,就让我的人动手,将他们两个请出去吧!”
“不是,不是!”曲叫天连忙摆手,无奈说道,“既然如此,那小丁小何便先下去候着这吧!”
“是,大人!”小丁小何此时无可奈何地躬身应是,退出去的时候还暗暗将手放在嘴边,向曲叫天做了个手势,要他一定不能松口!
“黄虎,你们两个也出去吧!”沈重挥了挥手,“就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放进来!”
“是!”黄虎两人快步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冷冷盯着小丁小何二人,就如两个铁将军一般守在了门口。
小丁小何二人捂着肿起来的脸蛋坐在回廊前,有心去找两个衙役来教训黄虎两人,但他们两个只在州衙中呆了这不几天,心中也很明白,根本就支使不动这些衙役,
两人没有办法,却也只能对黄虎二人怒目而视,黄虎二人也是没事,四人便如大肚青蛙一般,一个个鼓起下巴瞪大眼睛盯着对方。
“尹大人,明人不说暗话!现在这书房中就剩咱们两个了,有些话,你也该说了吧!”沈重将曲叫天按着在书桌后面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索性直接问道,“昨天晚上你根本就没在书房中看书,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