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黄虎在沈重面前如此失态,陈汉心中微恼,一把将马缰绳拽住,责备道:“什么事情这么咋咋呼呼的,把锦衣卫的礼节全都忘到脑后了吗?”
“陈大人,都是自己兄弟,哪里有什么礼节!”沈重数落了陈汉一句,这才转向黄虎,鼓励着说道,“黄虎,别听老陈那一套,有事说事!”
黄虎才从马上跳下来,还是上前向沈重屈膝一礼,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启禀沈大人,金河寺的道硕方丈圆寂了。”
“什么?”沈重面色一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道硕大师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被人用弩箭射死的!”黄虎看到沈重面色凝重,一五一十禀报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道硕大师正在禅房中打坐,寺中人并不知道道硕大师已经遭了毒手,直到带路的小沙弥带我到禅房门口,进去通报的时候,才发现道硕大师后心上插着一杆羽箭,早已气绝多时了。”
“你发现什么异常没有?”沈重连忙追问道。
“我特地到外面查看了一番,根据道硕大师中箭的方位,凶手应该是在禅房的回廊上射出这一箭的。”黄虎将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又有些无奈说道,“但因为这一处禅房位于大雄宝殿和毗卢阁之间,回廊上常常会有香客路过。而且今天香客众多,如果凶手扮成香客混杂其中的话,很难发现凶手的踪迹。我着急向大人禀报此事,只是大略查看了一下现场,便连忙下山来了。”
听到黄虎的禀报,沈重心中更加笃定,自己昨天刚刚在金河寺发现俞河晏可能和孩童失踪案有嫌疑,今天道硕大师就被射杀,这里面必定有蹊跷!而且很可能便和俞河晏有关系。
想到这一点,沈重立刻对陈汉吩咐道:“快,马上带人去把俞河晏家围了!”
然而,沈重的话音还没落,蔚州城南,便有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接着便有火头腾了上来。
“走水了!”远处不少的人看到那浓重的黑烟,已经出声高喊了起来。
“走,咱们过去看看。”沈重翻身上马,大青马一声长嘶,急急向城南奔去。
城南这一片属于棚户区,大多都是长满茅草的房顶,再加上一家一户之间挨得极近,火势烧起来之后就连成一片,形成火海,很难扑灭。
沈重一路驱马疾驰,赶到这里的时候,火势已经完全起来了,站在老远还能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根本无法靠近。而俞河晏家的房子,就在这一片起火的棚户区中。
此时火势还在不断蔓延之中,一大片房子已经烧成了焦土,州衙的衙役赶了过来,一些驻守在蔚州城的兵丁也赶了过来,但无奈火势已成,这些人手里的盆盆罐罐汲来的那点水根本无济于事,此时这些人站在这里,也是一筹莫展。
“快,大家一起动手,将外围的一些房子扒掉。”沈重从大青马上跳下来,便开口说道。
这种时代没有消防车,也没有高压水枪,想要靠从水井中中提出来的井水扑灭这种已经成势的大火,就算累死也不可能做到,只能推倒一部分房屋做成隔离带,阻止火势的继续蔓延,然后等着已经燃烧起来的地方自行熄灭。
这是最土的办法,也是此时最有效的办法!
沈重将这些道理说明之后,这些兵丁衙役和聚集过来的百姓便一块动手,捡了距离火源还有一段距离的房子推倒,做成了一道宽逾十米的防火带,这才阻止了火势的蔓延,而隔离带里面的房子,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烧掉了。
不少从各处赶回来的居民,根本不能接受这一现实,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烧掉,有的甚至不知死活地想冲进火海中,抢救家中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幸亏有兵丁们拦着,才阻止了这些人的蹈死之举。
但是在场的兵丁毕竟人少,一旦他们稍有不及,便有人冲进了火中,有些幸运的人抱着东西逃了回来,而有些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沈重看着这种惨状,面沉如水,很长时间不发一言,熊熊大火映在他的眼瞳中,似乎双眼也变成了愤怒的火球。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再没有什么可烧的东西之后,才渐渐熄灭了下去,这一片棚户区的土地,已经完全成为了焦土,空气被烤得也好像要爆炸一般,吸进肺中都是热辣辣的。
沈重又等了一个时辰,直到所有的明火全部熄灭之后,这才带着陈汉和几个校尉,迈步走进火场,朝着俞家所在的方位走去。
这一路走过,触目所及,真真是惨不忍睹,一些人是被烟熏而死,痛苦地蜷在地上,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喉咙,恨不得能将它抠破,好让新鲜空气进来。
还有不少人已经烧得辨不出形状,只在地上留下的仿佛人形的痕迹,还保持着求救的样子。
越往里面情形越是凄厉,所有一切全部化作飞灰,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让人作呕。估计这一场大火,最少也要夺去数百人的性命!
等走到了大火烧起的最核心的地方,四个年轻校尉再也忍受不住,一个个哇哇地朝着地上呕吐了起来。
沈重却还是一脸铁青,仔细查看着这一块的情况,在一块上面刻着“俞”字的石鼓前,沈重站定了身子。
石鼓已经崩裂,在它的后面,已经被烧裂的土地上还隐隐能看到宅门的痕迹,其他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有这一块石鼓还能证明,这一块地方,是俞家的所在。
正如沈重所料,火正是从俞家烧起来的!而在俞家这一片地方,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一股桐油的味道。
怪不得会烧得如此干净,原来是有人蓄意纵火,沈重在心中想道。
又向前走了两步,沈重就看到几具尸体,已经根本不成人形,看地上留下的痕迹,似乎是一个大人手里还护着孩子,已经爬到了宅门前,但却还是被吞噬在了大火中。
至于这几人中有没有俞河晏,却早已分辨不清楚了。
站在俞家废墟之上极目四望,四周数百米外尽是一片焦土,不光俞家被烧了个干净,这一片棚户区大约一百多家人家几乎全被烧成了灰烬。
“沈大人,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了!”陈汉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一层黑灰,“这纵火之人做得可真绝,数百人的性命啊!”
“我们走!”沈重眉头紧皱,仅仅因为要毁掉证据,就将这几百上千人的性命置之不顾,这下手纵火的人,简直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