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处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往后退,身后是长长的甬道,到时高洋也会走上这条路;往前走,若是慢了,那更是撞个正着!近来发生的诸多事宜一再证明着他的昏庸无道,还是能避则避的好!苏离咬了咬牙,低着头疾步向前冲去。
高洋在宫监的陪同下已经绕过了花园中心的凉亭,眼看着就要走出了花园了。苏离刚巧从侧边绕过,高洋只瞥见一张清秀如芙蓉的侧脸,一时惊艳不已,霎时将去凤仪宫安抚皇后的事抛诸脑后,甩开宫监径直追了上去。
高洋体态微肿,脚下虚浮,自然比不上苏离的身轻如燕,但仍是鬼迷心窍般穷追不舍。苏离自知是被盯上了,宫里路线她不熟悉,只能随处乱窜,看见小道儿就走,七绕八拐的也不知是走到哪儿了。眼瞅着亭台楼阁越发的少了,四周都是规规矩矩的屋子跟灰色的墙面,下意识觉得不妙,怕是再往前就已是死胡同了。苏离焦急地瞅了瞅身后,那个肥胖的身影依旧紧追在后,若是再找不着路恐怕就得追上了……
“嘭!”
苏离刚一转头便撞上一堵肉墙,抬头一看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男子,她又看了看身后,高洋已经离得不远了,自己当真是穷途末路了,下意识抓住男子的臂膀急道:“帮帮我,帮帮我!”
男子眯了眯眼,朝远处望去,心中了然,低眸对苏离道:“你先去那屋子里躲一下吧,我帮你引开便是。”
苏离眸光一亮,一阵欣喜,赶忙跑进了屋子合上了门,透过明纸观察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高洋气喘吁吁的来到男子面前:“咦,丞相你怎么在这儿?可有看见什么人经过?”
杨愔假意朝四周瞅了瞅,才一本正经道:“臣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皇上在找什么人呢?”
高洋一脸颓丧,碎了一口道:“朕刚看见一个仙女,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杨愔听罢朗笑道:“皇上您都说是仙女了,既然是仙女又怎能轻易寻得,想必这会子已经回天界了。”
高洋将信将疑,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那天空的颜色就如方才所见女子衣着的颜色一般,迷离间仿佛真能从中看见女子的侧脸,一时间竟把杨愔的话都当真了,再没有追问什么,悻悻然返回了自己寝殿,也没什么心思再去安慰凤仪宫的那位了。
高洋走后,苏离才安心从房中走出,杨愔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直让苏离觉得自己是自投罗网。就在刚才,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个人就是杨愔!
“你为什么帮我?”苏离有些纳闷,他既然是皇上的人,怎么肯放过献媚的机会,倒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
杨愔不屑地摇了摇头:“我不仅帮了你,还知道你是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苏离狐疑地看着他,并没有急于求证,这杨愔不是简单的人物,若是在套自己的话,这时候承认什么岂不是正中下怀。杨愔见她一副谨慎模样不由的仰头大笑,苏离皱眉撇嘴道:“你笑什么?”
杨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有心机的女人,真是天真得可爱,也不怕她知道,随即大方承认道:“自打你进宫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高孝琬他们的人,只是赵良他并不清楚,之前听说还被耍了,差点被皇上拉出去砍脑袋。”
这样一来苏离就更是纳闷了:“既然你知道刚才为何要帮我?既然你知道我是高孝琬的人,一定也清楚我进宫的目的吧?”
杨愔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些我自然清楚,可你真以为高孝琬他们派你进宫就能怎样?就算皇上多么贪念女色,或是多么喜欢你又能怎样?皇上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对我怎样的。”
“你就这么自信?”苏离还是不信。
杨愔越发的觉得这女子单纯的不似凡尘女子,难道是被自己方才的戏言言中了?当真是个仙女儿?随即觉得荒唐可笑,对着苏离无知的面孔耐心解释道:“不是我自信,也不是我小觑他人的能力,一切都是源于皇上的信任,倘若没有我就没有他,这一点,即便他是有多昏庸,但在任何时候他都是通透的。所以,即便你怎样为之,都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苏离张了张口,顿时无从反驳,是她太无知了,还是其他人都太天真了。望着面前这个男子,清风明月,爽朗不羁,他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坏,也许是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似乎来得特别快。这一天里,宫人的话题都围绕着李祖猗,这一日,邺城最悲剧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大家如何阻止,都无法逆转局面,高洋是要定了李祖猗,而那个魏安乐王元昂便只有死的份。
其实,在宫监传召自己进宫时他就已经料到凶多吉少了。无奈元氏一族早已无地位可言,如今是高家的天下,高洋又是如此的荒淫无道,他无兵无权又能如何。只是,最愤懑的事情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这是一种耻辱,就算是高洋不找他,他也定当要拼个至死方休。
宫里早就预备好了刑场,只待他归位。风云涌动,天黑沉了,乌鸦在天空盘旋,叫声凄凄然。周围宫人三三两两,狂风掀翻了他们的衣襟,大家都畏缩在一起,脸上除了惧怕还是惧怕。元昂环视周遭反倒笑了,想他元氏一族当初多么显赫,傲世天下,可如今也有颓败的一天,早已凋零无几,他清楚的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天。
高洋命他与自己比射,一个十字木架早已被宫人搬上来了,孤寂的立在风中,麻绳绕了一圈,寂寥地垂下,在空中摆动着,他知道,那便是他的刑架。
“元昂,若是三十箭内你未死,那祖猗便可以给你带回去,倘若你不幸身亡,那朕便替你好好厚待她。”
元昂痴笑了两声,笑声越来越大,仰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才又低头对上高洋的眸子:“你也不过是只能染指他人妻子的无道昏君罢了,倘若没有那些朝臣,你连乞丐都不如。我元昂从不与狗争!你要杀要刮尽管来!”
几句话说得高洋邪火直上,瞬间便射了一箭,元昂偏头咬住了箭头,又将箭枝折断,摔在了地上。高洋怒不可遏,又连发了两箭通通被元昂接住仍在了地上。一时气焰如火,命宫监把元昂绑在十字木架上,元昂轻哼一声,笑他无能。
高洋看着待宰的羔羊也不急不怒了,拉满弓对着元昂道:“不要忘了,我是皇帝,这天下是我的!你再有能耐又如何?你会死在我手里,你的妻子也会是我的,你不过任我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