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生活在现代化的地球。
这里有便利的生活,全国各地的美食,还有几乎无所不能的网络。
上天给了你一些东西,自然就会让你失去另一些东西。生活太方便,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不需太深入;太注重人权,道德就逐渐沦丧,仿佛只要不杀人放火触犯律法并被抓住,一切的错误都可以找理由推卸。
这是一个攀比成风,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这个地方,表面上一片祥和,内里却充满血腥的碾压斗争。这种斗争有商业的,职场的,更有情场的。
一次次的斗争磨砺过后,活下来的人,冷漠而自私,越是心软,越是善良,越容易遍体鳞伤。不随波逐流,只能被社会淘汰,虞妃一次次的适应,违逆自己的本性,一次次的斗争中,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认不清自己的人。
虞妃厌倦了,这个钢筋混凝土的冰冷世界让人太疲惫。
虞妃承认了,自己只是个软弱的小女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勇敢,所谓的风雨一肩挑,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站在N城世贸大厦的顶楼,虞妃眼前掠过一张张男人女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一张本该阳光朝气,如今却偏激而充满欲望的脸上。
他是付铭,虞妃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死党兼最要好的闺蜜任莎莎五年的男朋友。最好的青春岁月中,N城大学校里校外,处处洒落了无敌铁三角欢乐的轻声笑语,到底也敌不过时光匆匆,毕业典礼之后的各分东西。
任莎莎一年之后去了C城,一个相对遥远的城市,就像大多数校园恋情一样无疾而终,但在三人心目中,那都是一段最美好的难忘岁月。
就算所有人都因为欲望背叛了心中的情感,带上重重面具,时时刻刻不知疲倦的演着永不落幕的戏曲,但在虞妃心中,校园里的友情总是干净而纯洁,明媚而阳光的,在单纯的年月建立起来的感情总是最是难得,更该满心珍惜。
那一天,到底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虞妃已然不愿回想。付铭满布欲望的眸子,干瘦而又坚决的进入,自己无助而绝望的眼泪,构成了一个永不愿记起却又总是自动回放的噩梦。
当虞妃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奢求着付铭能够怜悯自己破碎的心,哪怕只是个谎言,也可以让自己鸵鸟般的逃避掉那个可怕的现实之时,付铭只是冰冷而又漠然的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有欲望,没有感情。
付铭残酷的话语时不时回想在耳边,他说:所有人都在进步,都在融入社会,只有你,一直在原地踏步。是你避世太久,不接地气,已经被社会所淘汰,是你跟不上时代的脚步,总是生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不用说你,就算是任莎莎,如今于我而言,跟别的女人也不再有任何不同。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赚钱,努力的赚钱,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泪水再次****了面庞,虞妃痛苦的抱住了脑袋,放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次闪过脑海的解脱之念愈燃愈炽,心中的魔鬼诱惑下,虞妃终于将身子缓缓探出安全护栏之外。
猛烈的风刃刮过脸颊,急速坠落的失重感让人窒闷,虞妃面上却因即将永远沉眠而闪过一丝微笑。
这时,一张镶嵌了琉璃球般乌黑眼珠的小脸蛋出现在脑海,一贯无忧无虑的脸上,却是遍布了哀伤,只觉得耳边响起女童一声紧似一声的哀唤,虞妃心中剧痛。
那一刻,虞妃后悔了。
只是,这个世界本无后悔药可卖,而死亡,也并非事情的终结。
剧烈的痛楚过后,虞妃轻轻的漂浮在离地三尺之处,透明的身子穿过围观的好事人群,心念之间已经来到P县F村那栋新起的三层小楼门前。
正打算进去,再看一眼那张魂牵梦绕的小脸蛋,两个拖着长长锁链的鬼差,将手中的链子勒紧了虞妃的脖子,转身就走。
新生的小鬼鬼力薄弱,虞妃徒劳的挣扎着,嘶喊着,鬼差大概是见多了同样的事情,并不理会。
虞妃渐渐不再挣扎,眸中再无任何的光彩,被动的被锁链拖往未知的所在。
浑浑噩噩中,一座横跨在血色翻涌的浪涛之上的桥边,一张满布橘皮的老脸出现在虞妃面前,手中被塞进了一碗无色透明的液体。
虞妃对着手中那只缺了一角的破碗发呆,直到鬼差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终于将破碗摔置于雾色蒸腾的鬼蜮地面之上。
押送的鬼差骂骂咧咧,倒是那张老脸的主人,心平气和的捡起了那只破碗,重新给她舀了一碗液体,不出意外,虞妃又丢了。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彻底恼了鬼差,又被倒提着拖去了别处,虞妃只是牵起嘴角,冷冷的笑,全不在乎将被拖往何处。
威严的阎罗殿中,虞妃冷冷的跟阎王对视,无惧周边虎视眈眈的众鬼差,脊梁挺的笔直。
“你是自杀的。要不是念在本性还算良善,本王格外开恩,你是要进十四层之枉死炼狱,受完刑罚才能重新投胎人世。”阎王平静的话语中蕴藏着微微的怒气。
“我只想回去再看一眼女儿。”
虞妃并不做任何的辩解,是非曲直已没有任何意义,唯一所求不过是回家再看一眼女儿。
“你这种将生命视同儿戏的人,是没有资格这么请求的。”阎王淡淡的讽刺。
“我知道,但我不想重复无意义的人生,要是不让我回去看女儿,我宁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虞妃的回答也淡淡的,只是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坚决。
“规矩不可破。”阎王很头痛,又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小鬼,好在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你非要逆天行事,也并非不可能。只需闯过十八层炼狱,就可以在原时空或各修炼界中选择其一转生;只需承受万丈业火炙烧三年,就可抵制孟婆汤药性,保住今世一生记忆。”
虞妃毫无波动的脸上嗖然浮上喜色。
“但本王丑话说在前头,十八层地狱与业火红莲你都只有一次进入机会,主动放弃,就再无机会重新进入,你就该老老实实随着鬼差进入六道轮回。若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熬不住炼狱酷刑,就只有魂飞魄散。你这种主动要求闯十八层炼狱的鬼,是不能享用镇狱神鼎之神力重新凝聚魂魄的,一旦魂飞魄散,就意味着永世不得超生!到得那时,你也不能对漫天神佛有所怨怼。听清楚了么?”
虞妃面色一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对着威严的阎王,轻轻点头。
“牛头,带她前往十八层炼狱所在。”阎王眸中闪过一抹讥诮,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见得多了。不说炼狱十八层,闯过三层的都很是少见。至于业火红莲,像这种新生的,没有修炼过的小鬼,能够承受个把时辰的炙烧已是极限。
虞妃虽不知阎王心中所想,却也知道威名赫赫的十八层炼狱不是那么好闯的,更不用说一听就很牛逼的业火红莲。就算只是普通的火焰,那也不是肉体凡胎或是眼下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可以轻易承受的住炙烧之痛的。
只是女儿浅淡安稳的笑容浮现在眼前,虞妃心中犹然而生一股勇气,跟着牛头鬼卒前往十八层炼狱。
七年炼狱之路,虞妃眼见着众多鬼卒在无边痛苦中因不堪承受而魂飞魄散,又因镇狱神鼎之神力作用而重新凝结魂魄,承受暗无天日永无休止的折磨。而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退出酷刑折磨,却愣是咬牙坚持,时间越久,女儿的容颜越显清晰,信念愈加坚定。
要退出炼狱,重新投胎,虞妃宁愿魂飞魄散!
三年业火之劫,时不时也有不自量力的各式小鬼妄想保有一部分记忆,踏入万丈业火中陪伴虞妃,只是少则个把时辰,多则两天,大部分都在即将承受不住业火炙烧之痛魂飞魄散之时,仓皇逃离业火红莲,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撑过三天三夜,保有一丝微弱的记忆。
一晃十年。
虞妃无数次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煎熬,多少次魂魄即将消散之即,总有稚嫩女童哀哀的呼唤声响起在耳边,让魂魄再度凝结。最惊险的几次,魂魄都已经散开成了一团薄雾,却愣在一声紧似一声的“妈妈,别走”中,重新凝结成更加坚实的一团。
而在一次次魂魄重新凝结的过程中,一丝丝冰蓝色的火点渐渐显现,逐渐成形。冰蓝色的火焰跟无边业火分庭抗礼,虽微弱,随波逐流中不但没有湮灭,反而吸收了一部分业火气息,染上一圈赤色的金边。
这缕冰蓝色的火焰,名为极乐情焱。
虞妃虽承受着无边折磨,心中却因有了那么一丝跟女儿团聚的可能而欢欣鼓舞。只觉,若然承受住这无边苦痛,就能跟女儿团聚,这暗无天日好似永无休止的煎熬,就是牵系起阴阳相隔之母女二人的桥梁,反倒充满了感恩之心,化为极乐享受。
这种心态,恰巧暗合极乐情焱之终极奥义。
加之无数次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机,让虞妃鬼体凝结,信念无比坚定,已堪打动天地灵气中游离不定的那一丝本就充满灵性的情焱。
虞妃虽不知冰炎来路,能跟无边业火分庭抗礼,也知其之不凡,想起从此自己也不再毫无依仗,总有一物傍身,不由欢喜万分。
十年前血涛翻滚的奈何桥边,还是没什么变化,虞妃原本虚弱的鬼体却变得凝练无比,从孟婆手中接过那碗无色透明的孟婆汤,对着那张满布橘皮的脸,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只是,如今的孟婆汤再不能冲洗掉虞妃的记忆,不过是个形式。
虞妃并不打算转生去往地球,一来时间不一定对的上,万一回去的时候女儿已经老死,那乐子就大了。再来,回去地球,自己的原身也早已火化成灰,转生在别人身上,女儿就不再是自己的女儿。
唯有去往异时空,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拼搏,才有机会破碎虚空,逆转时光到自己跳楼的那一刻,挽回所有的遗憾。
虽然这样的难度系数高的太多,却是最保险的。
十八层地狱,万丈业火,都已闯过。凭借着如今凝练无比的魂魄,与十年苦痛打熬而成的业火情焱,虞妃相信自己定能得到想要的力量。
叮叮咚咚的声响中,签筒中掉出一只鬼阴木制作而成的灵签,虞妃捡起一看,是十九号,随即毫不犹豫就跳下了十九号修炼界专属的转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