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各自散去,南宫夫人由几位老嬷嬷领着前往莫母生前居住的「婷斋」住下,原说等她午睡后,还要再请孟水兰过去促膝长谈,却是被孟水兰婉拒了,便只说定晚上在「婷斋」设宴,大家都去。
从堂屋离开,孟水兰一行人正往回走,蕫翩影却半道绕过来出现在了前面的岔路口,看那架势应该就是在等她们了。
小钗挡在主子前面接待道:“特地来向我家主子请安吗?”
红袖撅高了嘴巴,不服气道:“是我家主子看你家主子脸色惨白,好心要分你们一些墨彩胭脂,那可是少主特地叫人从京城琼华买回来的。”
“是啊,姐姐,这么好的东西妹妹又岂敢独享呐,故拿了一半来赠予姐姐。”蕫翩影从袖里取出一盒胭脂交给红袖,然后红袖不怎么情愿地将其递给了小钗。
“阿兰,你要么?”小钗回头问道。
“收下吧,既然特地送来,不收不礼貌。”孟水兰点头,“若没别的事,我们便要回去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今儿这也算是给姐姐赔不是了,昔日都是妹妹不懂事,独占着相公,让姐姐空闺寂寞了。”
“你!”银铃气得直咬牙,对方明显就是来扳回刚才所输的那局的。
“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以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男人重欲好色本就寻常,你有闭月羞花之美貌,莫鏊贪恋着也是合情合理,我明白所以我不介意,所谓空闺寂寞,我不知你是从哪处看出来的,莫府又非皇城,这里人多口杂,寂寞又何从生出。”孟水兰冷淡道,对方如果是想激怒她的话,那恐怕就是白费力气了。
“想必是你出身青楼,不能一日没了男人,没了便空闺寂寞了。”银铃顺着主子的话直截了当地反击道。
“你……实在太没规矩了!”蕫翩影气得跺脚扭腰。
“你看,又原形毕露了,二奶奶你啊,舞得太多,习惯也是实在庸俗。”银铃掩嘴笑。
“放肆!”突然,一道沉闷的男声破空而来。
别人都扭过头去看,唯有孟水兰没有,她只是百般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么高的日头下对峙多久。
“少主。”“相公。”一个个向来者请安。
莫鏊却唯独看向了没有吱声没有看他的孟水兰,她略仰着脑袋,阳光下,下巴的线条很美。
“孟……水……兰。”他将每个字都拉得很长,像是唤她更像是唤给他自己听。
“你又有何贵干?”她这才转向他。
“只是刚好走到这儿。”他简短道。
“噢……”她点着头往前迈过步子,“那就恕不奉陪你们二位了。”
“小姐……”银铃忙死死拽住孟水兰的胳膊将她困在原地。少主很少往这边来,往这边来一定就是去她们芳草园的,所以少主就是来找她家小姐的。她感觉得出,少主对小姐的态度已经不同于以前了,虽然改变不大也不明显,但有总比没有强。
蕫翩影走到莫鏊身边攀住他的胳膊,转而向孟水兰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
“是,我等会要去集市上逛逛,你们要一起吗?”她撇撇嘴敷衍道,没理由跟她一起去的吧?
“姐姐怎的想出门了,外头车来人往的于我们妇人家总是欠妥的呀。”蕫翩影做出一副受到不小惊吓的表情。
“我不是国色天香,登徒子不缠,就没你那么多顾虑了。”她冷淡道。
蕫翩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莫鏊的一句“我去。”打断了,震惊地扭头看去,那男人的表情一如平常一般冷酷沉静,她一如既往地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当然是知道的,自己虽然占着他这个人却始终没有走进过他的心,就像孟水兰说的,他爱的只是自己这副容貌与身子!
惊吓的自然不止蕫翩影,孟水兰也给吓到了,正眼瞅上买莫鏊那张面瘫脸,心跳如擂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个时辰后,大门口汇合。」丢下这句,莫鏊转身就走,跟来的时候一样让孟水兰一阵莫名其妙。
“小姐,少主要陪你去逛街呐,少主好贴心呐。”银铃却是看着蕫翩影说的,对方身子一凛,怒目瞪了过来。
“有什么了不起,少主都没去你们那院过过夜,不过就是出去走走,兴许是少主要买什么东西顺便呐。”红袖护主道。
“走吧。”她不愿再做纠缠,便拖着银铃往东走去,留下蕫翩影主仆在那里兀自黑脸。
小钗跟银铃自然高兴,都叫孟水兰要趁热打铁,一举俘获少主的心。
孟水兰却苦笑地摇了摇头,那莫鏊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捉摸,要她说,这男人的心思深沉不见底,真要得到他的心恐怕比登天还难,其实她多少有点同情蕫翩影了,那女人,一心向他,却最终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炮灰,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执迷不悟。
莫鏊,这男人不值得爱,因为他对人从不用心。经历了两世,她早看清了莫鏊这个男人,一直都是他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女人,对他而言,不过就是装门面打发无聊解决生理需求的一种工具。
谁对他付出真心,谁就会生不如死。
好在,现在受这种非人折磨的不再是她孟水兰。
回到芳草园,孟水兰洗了把脸,水有点凉,正好用来清醒头脑。
银铃从箱底淘出没穿过几次的锦衣华服,小钗也拣出最好的首饰,两人兴致高昂地在梳妆台前等着她。
“多余的事儿就不要做了,这身打扮就可以了。”她擦着脸,好气又好笑地对她们俩说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儿女情长的事,不是心思单纯如她们所能懂的,有些人,得到了,未必是好。
“小姐!”银铃急得跳脚,“等会儿董狐狸也一定会去,你不打扮漂亮了,怎么压她一头呀?!”
“唉,铃子啊,比先天条件我必输无疑,再打扮也是一样,献丑不如藏拙,懂吗?她艳,我就要素,越素越好,这样才不容易被比较。”她扶额,哀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实心肠的婢女。
“她那是……”银铃也自觉那蕫翩影的妖娆冶艳并不是她家主子这种清秀佳人所能比得了,“可也不能一身居家服饰出去吧,怎么也该换件轻裘缎袄吧。”
“还有这胭脂,要抹吗?”小钗将方才从蕫翩影那儿得的墨彩胭脂奉上。
她推开那盒,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她,怎么说也是情敌,她的好心未必完全。”
“就是,别是什么毒物。”银铃抢过去就要扔掉,却也被孟水兰止住。
“不用丢,丢了倒显我小气,收好不用就行,省心省事。”
银铃只好不情不愿地照办。
她便踱去一边,坐榻子上喝起了茶,依然无心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她无悦己者自然也就不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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