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灏言在牢房里一呆就是两天。这里又昏暗又潮湿又阴森又肮脏,池灏言待得浑身不舒坦,如果继续待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不会打破铁门走出去。
幸好,在他忍耐里尚未达到极限的时候,杨循带人来了,说是要押他去衙门问审,而且,还是由皇上亲审。
看来这追命的身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啊,只是被怀疑杀人而已,居然需要出动地位最高的统治者。池灏言惊叹。
脚上被拷上铁链,双手也被绑住,两边还有两名粗壮的汉子一起押着他,池灏言无语,有这必要吗?自己又不会跑掉。
池灏言被带到了衙门的公堂之上。
堂上正坐的人,穿一身明黄绣龙的衣服,威严霸气,池灏言虽不认识,光看那人的架势也猜到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最高统治者——皇上了。
皇上的下首,两旁分别摆了几张桌椅,座上的人个个都气势不凡,想来也是属高级管理一层。唯有一人例外,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爷爷,此人正是诸葛神候。他的身后站着冷血和柳激烟。
在这里,池灏言还意外地看到了秦琬馨,她正站在一名身体发福的中年人身后。这中年人,也是坐在椅子上的,神态肃然。
而靠近门口的这两排衣着统一,每人手里拄着一根长棍的人,全都是笔直地站着,目不斜视。显然是下层人士。
在池灏言打量着堂上这些人的时候,众人也都直直地盯着他看,皇上也是盯着他看。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一种奇怪的目光,个别人的眼中还带了一丝期待,还有一些人的眼里有微微的愤怒,又有一些人的眼里有些许讽刺。
众人的目光可谓是精彩纷呈。
只有池灏言不明所以,摇杆挺得笔直。
“诸葛太傅,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吗?”其中一名坐着的老头语气中满是嘲讽,接着又变作庄重威严,“如此狂妄,居然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话中尽是指责之意。
池灏言只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回嘴:“喂喂,我跟你没仇吧?我什么都还没做呢,怎么就被你看出狂妄了?”
那老头脸色一黑,显然是没想到对方还会如此反击,正要发作,那边诸葛神候已经先出声厉斥:“追命!见了皇上还不快下跪!”
池灏言这才猛然想起,秦琬馨当初曾教过他,见了皇上是要行跪拜之礼的,自己居然完全给忘了。
回想了下秦琬馨那天教的东西,池灏言依样画葫芦,双膝跪地,磕头拜了一拜,然后抬头朝皇上微笑:“皇上您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变得怪异了起来,只有皇上反倒笑了。那名又是嘲讽又是指责的老头本来都欠起了半个身子,似乎是要对皇上说话,可见到皇上那笑容时,又惊疑不定了会,随后便又坐了回去。
皇上抬起手,挥了挥,像是拉家常般的随口问道:“追命,你在被抓之前,都去过哪里,又见过哪些人啊?”
池灏言脱口答道:“先去魔界救了秦琬馨,后来又遇到了唐煜,之后我们去了水清寺,遇到了柳激烟,后来我跟秦琬馨闯进了地狱林,直到被抓的那天才出来。”
说完之后,池灏言心中猛地一个惊颤,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完全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番话!而且全都是实话!
池灏言顿时警钟大响,谨慎地听着皇上的一言一句。
皇上又问:“你去过水清寺,那些和尚是你杀的吗?”
话音刚落,池灏言便感觉到有一丝怪异的能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特别去注意,竟是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就算池灏言已经察觉到了这丝怪异的能量,他还是受不住控制地说了一句:“不是。”
这时池灏言几乎可以确定,有异能者在暗中对自己施展辅助异能术!这种辅助异能术是能够让施展对象对一切问话都如实回答。
皇上又问:“林翠珠是你杀的吗?”
池灏言干脆利落地回答:“不是。”
“那林翠珠被杀的时候,你在哪里?”
池灏言的眼底沉淀着隐晦:“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但那时候我听柳激烟说林翠珠已经死了。”
皇上看了一眼柳激烟,柳激烟马上恭敬地回话:“是。我们是在林翠珠死后,才在悬崖底下找到追命的。”
皇上点头,又问:“你既然都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又能肯定你没杀林翠珠?”
池灏言目光沉敛,但表情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很确定我没有杀林翠珠。”
皇上沉吟片刻:“你为什么要去水清寺?”
“只是路过,想进去借宿一晚而已。”
这是,池灏言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异能气息在靠近,皇上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外。
异能气息越来越近,池灏言已经听到了一个小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直到自己的身边才停下。
“皇上,追命确实不是凶手。虽然他此时已经不记得,但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他的心还是记得一切真相的。”一个明亮清澈的声音说道。
池灏言抬头看他,他也正微偏了头垂眼看池灏言,黑亮的双眸间闪过一丝狡黠。
这就是对自己施展辅助异能术的那个异能者。池灏言心中下了结论。
皇上对于他的话丝毫不加怀疑,对众人道:“众爱卿可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皇上,”诸葛神候起身,“可否容微臣向林大人问几个问题?”
坐在诸葛神候对面的林耀祖脸色刷地白了起来。
“准了。”
诸葛神候又转向那名异能者:“道江大师,能否继续帮忙?”
被叫做道江的异能者笑应一声:“当然可以。”随后便退到了一边,从怀里取出了一把扇子拿在手里。
林耀祖的额头上、脸上满是冷汗,全身都在颤抖,看着走近的诸葛神候,简直如临大敌。
诸葛神候站到了林耀祖的身前,问道:“林大人,请问林翠珠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退到角落里的道江忽然“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稀里哗啦在空中一阵抽风似的乱舞乱挥,与此同时林耀祖也在答话:“翠珠是我杀的,我想打击六扇门,打击诸葛正我的势力,当时正好追命失踪,我就想杀掉一个人,然后伪造现场,买通一些人帮我做假证,嫁祸给追命,这样就可以制造出他杀了人畏罪潜逃的假象。但没想到我杀人的时候被水清寺的一个和尚看到了,我就买通了江湖上的一个腿法高超的杀手,模仿追命的武功招式,杀掉水清寺里所有的和尚。再放出风去,说追命躲在水清寺。”
说罢,林耀祖呼啦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脸上血色全无,呆愣了片刻之后,连滚带爬地跪到了皇上眼前,涕泪横流,连连磕头:“皇上,皇上,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皇上饶命,请皇上饶命啊!微臣知错了,微臣知罪了,请皇上绕微臣一命,绕微臣一命!”
在座的众人一片哗然。
今日皇上亲自御审追命一案,众大臣本就觉得奇怪,追命虽是诸葛神候的弟子,但也没必要非要劳驾皇上亲自审问吧?而当皇上还向众人推荐了这位名叫道江的“奇人异士”,称他能让人如实回答问题的时候,众人更是好奇不已,同时也心里也深感怀疑。但在道江展现了他的能力之后,众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这件案子本就带给了大家太多的意外和惊讶,此时又得知杀害林翠珠的居然是她的义父林耀祖,更是震惊。堂堂一个尚书,杀人也就算了,杀的竟然还是自己收养十几年的义女!
皇上显然也是没想到真凶居然会是林耀祖,他知道追命不可能杀人,而且诸葛正我也说已经查到真凶是谁,御审当日自然会让凶手现行,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是谁,只说将最后的疑团留到最后。他以为自己带上了道江,能够给诸葛正我等人一个震撼,结果没想到,诸葛正我也回敬了他一个震惊。
皇上震惊的同时也是龙颜大怒,当即下令革去林耀祖的官职,没收他全部家财充公,并责令秋后问斩。
林耀祖被人拖了出去,池灏言无罪释放。
“道江大师果然神功惊人呐!”众人纷纷赞叹。
池灏言这时才仔细打量了道江一番。一身浅紫色的飘逸长衣,衬托得他更加潇洒,潇洒中又带着些许高贵。被挽起的墨色长发戴了个紫色发冠,两束头发自然垂落在胸前。他明眸皓齿,眉宇间有着一种畅游天地的不羁神采,淡淡的浅笑中却又有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察觉到池灏言在打量他,道江朝他别有深意地一笑。
池灏言心神领会,他能感觉到道江身上的异能气息,道江自然也能感觉到。
不过,恐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对池灏言施展了两次辅助异能术之后,接下来的几次就全部失败了,而他自己,却仍然以为自己施展成功。
也就是说,道江虽然知道了池灏言是异能者,却并不知道池灏言来自未来时空,更不知道,这个“追命”其实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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