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从山腰下风姿飒飒地走了下来,一头凌乱的长发与长长的黑色衣摆一起飞舞,说不出地飘逸出尘。
“敢问阁下名号?”那名被村长安排计时的老村民,看了看底部不过积了少许细细朱砂的沙漏,脸上挂着震惊之色,语气微颤地询问道。
“幽云问天宗,凡尘。”
接下来,来自魔宗的修士与凡尘一样,就那般踏着刀尖一一地到达了山腰上。
神兵村的村民们今日大开了眼界,许多孩童欢欣鼓舞地尖叫着拍着手。
“我们佛宗之人先求的便是肉身成佛,神兵虽好,终究是外物,我等就不参合了。”眼见道门的人向自己一众人投来询问的目光,藏锋宣了声佛号,表示放弃对神兵的争夺。
道门之人率先出来的是一名来自新罗的散修,那人轻蔑看了魔宗众人一眼,身子如同深秋落叶一般,翩然朝刀山飞去。
只见他手捏法诀,引得周遭空气荡起阵阵涟漪,一袭灰色的道袍鼓荡间,他足下的那些刀刃竟是朝两边倾斜着,弯了开来。
与凡尘一般,他亦是踏刀而行,不过前者是直接踏在刀尖上,他却是踩在弯折的刀面上。他的手段显得高明了几分,但远不如凡尘那般引人惊叹,速度也慢了许多。
“哼。”
楚荆冷哼一声,显然是嫌此人丢了道门的脸,毫无征兆地,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刀山之前。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剑意,整个人看上去便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只见他身影一闪,下一刻便现身在山腰上。直到他的身形凝实,那些插着山坡上的长刀才发出阵阵颤鸣。
一阵哗然之声响起。
只因无人看出他是如何上去的。
村长看着这一幕,便觉得老祖宗定下这个上刀山的关卡似乎过于儿戏了,他们隐世太久,不知天下的高手竟厉害到了如斯地步。
就在村长寻思着要不要弃掉这一关时,道门的高手纷纷各显神通,不过片刻便都陆续通过了此关。
神兵村的村民已然看得麻木。
他们世代隐居于此,所见识过最厉害的高手大概就是那名能徒手掀翻一头野猪的青年了。
叶寒紧蹙着眉头,这才知晓他与这群人的差距有多大,可笑自己先前还未将这群人放在眼里。只是,一想到那名如雪的女子,这刀山他必须上去。
只为她。
“叶寒!”
看到那名青年朝着刀山义无反顾地奔去,许多人都惊呼出声,都到了这步田地,他上去还有意义么?
叶寒觉得很有意义,他没有魔宗高手坚逾钢铁的身躯,也没有道门高手操控天地之气的手段,他只有一颗与那名女子厮守的决心。
叶寒就这般冲入了刀山之中。
刀与刀之间的距离不足半人宽,若是小心翼翼地从中穿过,倒也可行。只是叶寒不想落后于人,丝毫不顾那锋利的刀锋,直直地冲了上去。
几百丈的距离并不遥远。
“啊——”
惊呼声刚落,叶寒便到了山腰上,速度并不起之前的人慢。他身上的那条麻布粗裤早已被刀锋割得褴褛不堪,双腿一片血肉模糊。
他在笑。
伐魔人士不由得对这名神兵村的青年刮目相看。
白羽尘看着这名青年,不禁想起了去年在分院,那名少年登石阶的画面,这二人显得如此相似。
“夜雨,你不去么?”白羽尘问身旁的女子。
东方夜雨蹙眉道:“我不喜欢刀。”
“那我去了。”
道门的人只剩下他二人没有闯那刀山了,白羽尘虽然知晓自己的机会不大,但见那名青年竟以血肉之躯闯了过去,他若不去未免显得太没志气。
白羽尘缓步走到刀山前,正欲飞身而起,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定住了身形——
“白羽尘,你也想上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锦衫少年挂着一脸不羁的笑意,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缓步朝坪地走来。
“萧然!”
神兵村村民不明所以,识得萧然的人却是惊诧莫名。
他不是在守孝么?
萧然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笑嘿嘿道:“你们走得真慢啊,比我先走了七日,竟然还被我赶上了,你们都是乌龟么?”
“萧兄,你莫非是飞过来的?”凡尘不无调侃之意地问道。
萧然笑道:“可不是。”
白羽尘转头,冷声道:“不孝之徒。”
与白羽尘一样,许多人都以为萧然为了神兵,连为醉翁守孝都顾不上了,当即对他投来鄙夷之色。
萧然闻言,面色蓦然一肃,道:“我是不孝,老头儿的仇一直拖了许久啊。”
原本萧然还打算伐魔结束后再与白羽尘了却那桩仇怨,只是如今又被对方无意激起了心底的怒火,他蓦然作了决定,今日,便了结了它。
白羽尘再次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萧然,转身,衣衫飘荡间,他便掠到了刀山之上。
萧然怒视着那背影:“你今日休想上得了这刀山?”
白羽尘头也不回:“就凭你?”
“就凭我——”
前一刻,萧然还坪地之外,一个‘我’字还未落音,他便出现在刀山之前。
没有风声,没有残影,他就这般瞬间移动了数十丈。
“这是醉翁的瞬移之术!”
佛道魔的人士惊呼出声。
那日在分院的白石广场上,萧然凭空消失了身影,却未再出现,因此他们看得不真切。如今他是实实地瞬移了数十丈,众人看得分明,所以震惊。
莫千离与藏锋等人纷纷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这瞬移之术本身无任何杀伤效果,但又比任何道术都来得恐怖。若是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萧然瞬间近身,怕是连自然境之上的修士都会感到害怕吧?
那日凭着一股执念,萧然顿悟了这空间玄奥,只是他对这门玄奥依旧懵懵懂懂,不甚熟稔。瞬移数十丈已然是他的极限了,而仅仅是这么一段短短距离,就耗费了他不少心神。
白羽尘没有回头,因此看不到身后的情形,此时,他已跃过了刀山近三分之一的长度。
“你过不去的!”
萧然稍作调息,便飞身而起,他飞得不高,约摸离着刀尖一尺之远,看着身下那闪动着熠熠光芒的刀刃,他心下微凛,若是掉下去,怕是会被桶好几个窟窿。
“他竟然可以飞!”
“这真正是在飞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惊呼声,萧然嘴角微扬,盯着前方那道白色身影,不禁将速度又提升了几分。
说来缓慢,其实不过转瞬。
就在白羽尘堪堪要跃离刀山之时,萧然赶了上去,一把攥住对方的腰带,随即狠狠往后一拉。
“你——”
白羽尘惊呼一声,被萧然拉得往后疾退。
萧然这一拉力道奇大,凌空将白羽尘从自己身旁往后甩去,借着这股力道,他自己则是闪身到了山腰之上,回身看到后者一脸惊容。
白羽尘到底是高手,微微震惊之后,便操纵天地元气稳住了身形,只见他在空中飘逸地翻了个跟斗,下落之时,双足两分,分别踏在两柄刀的刀面之上,将它们踏得往两旁弯折开去。
稳住身形之后,他就那般站着,蹙眉看着萧然,一脸寒色:“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
萧然看着他,心底压抑经年的血仇终于浮现到了脸上,他的脸色变得有几分狰狞:“你还记得长安街头的那个老乞丐么?”
说这话时,萧然有意无意地撇了眼山脚下,坪地上的那名美若冰莲的白衣女子。女子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宛若千古冰川洒下些许细碎的冰屑。
白羽尘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英俊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轻蔑:“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一个命如蝼蚁的老乞丐罢了……”
萧然目光望向远方:“一年多前,正是那名老乞丐,他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将浑身是伤的我背回了堕民窟。他自己从未吃饱,偏生还怕我饿着。他到处乞讨,好容易凑了些钱财,给我买了药……”
视野逐渐模糊,萧然将目光收回,放到立身与刀刃之上的青年身上,他指着他,红了双眸:“是你!你这畜生,屈指一弹,活生生地弹死了他。**还是一个修士,杀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未必不觉得羞愧?”
白羽尘脸色阴沉,缄默着。
萧然颤声道:“那一日,我走出堕民窟,走到流苏河畔,就是为了看你一眼,我要把你的样子深深记住。我登上了苏家的楼船,去了双苑,参加了分院的考核,我都是为了你,为了杀死你!”
坪地上的人们听着萧然悲愤的话语,纷纷沉默,他们这才知晓,萧然与白羽尘之间竟有这么一段血海深仇。
白羽尘冷笑:“你以为学了些许玄术的皮毛,你就杀得了我?你这人太沉不住气,太愚蠢,若是再过些时日,待你玄术有所精进,我还真会忌惮你三分。”
萧然看了看坪地上道门的人,说道:“只要你不无耻地求助你几位师兄,我杀你足够。”
白羽尘明知这是萧然在激他,却也不以为意,傲然道:“自然不会。”
“好!”
萧然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足尖一挑,挑起插在山坡上的一柄长刀。他紧攥着刀柄,寒刃在熹微的日光下闪过一道白芒。
(长假过后,状态奇差,写得慢,写得也不尽人意,很不爽。大家看我的书,口味与我应该也相差无几,因此向大家推荐一本我最近在跟的书,以表歉意。总管的《雪中悍刀行》,这厮人品奇差,书却是一流的好书。每每看到这些神作,才会发觉自己的功底有多浅薄,努力学习中,咳咳。)